行船有块得心应手的跳板太好了。
我们的跳板大部分是分配得来的,航运公司设置有专门的船厂,厂里聘请了许多木匠篾匠铁匠,专事打造行船用具,诸如铁锚、铁链、竹篙、竹棚、跳板、舵等。每天车间内外乒乒乓乓的,大家各司其职,忙得热火朝天,然后把劳动成果按需分配到各轮队各条船上。
虽然我们对跳板的作用认知很到位,但对其价格反而很模糊,就好象公家的东西是不要钱似的,有时候上游漂过来一块跳板,捞起来会很慷概地送人。后来私家船只多起来,在闸旁边就多了行船用具的店铺,跳板的价格逐渐明晰,老江告诉我,他看见最贵的一块跳板,一千多元呢,据说是一百吨载重的船用的,木料特别宽大悠长,是跳板中的大哥大。再后来我听说还有几千元的,是铝合金跳板,时代不一样,材质也不一样了。
行船走跳板和吃饭睡觉一样,每天都是不可缺少的。这个体会只有在丢了跳板非常非常不方便的时候才有深切的感受,痛定思痛,会明白这个物件绝对必需,选择一块不重又耐用的跳板,很是受用。水浅码头远,长长的跳板一晃一晃就能够走上前去,装货卸货买粮买酒联系业务,一切都显得顺顺溜溜的。
透过现象看本质,跳板看似连接的是船与岸,其实连接的是整个美丽新世界。有多少次发生长江覆舟事故,行船人都是抓住一块浮在水面的跳板,漂流下去好久好远终于得救。毫不夸张,在关键时刻它就是一块救命板。
在我小时候,有天看见爷爷在晒老票子,坛罐里拿出一堆银元和一大叠民国老钞票,说都是他年轻时行船赚的,没有舍得花,就变得废纸不值钱了。他说某一张面额的可以换一担粮食,而那张面额大的可以买个上好木料的跳板,买好之后让人家在跳板上烙上“陈记”二字,就不用担心它跑掉,依稀仿佛我看见钞票上的数字都是一后面好多零,感觉我爷爷怎么这么有钱,简直曾经是一个大富翁。
跳板看似耐用,其实也是个消耗品,在施放下去的时候会和坚硬的码头水泥发生摩擦,在激流中为避免船与码头冲撞,会用跳板去顶住,压力就直接施加到跳板上,雨季淋雨跳板也会烂掉一部分,在装卸货的时候如果货物太沉重,跳板会咔嚓一下断掉。当然好的木料做的跳板相对使用周期长点,但是重量也沉点,一不小心就会打伤手脚,打翘个指甲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指甲里的血痕和剧烈的疼痛告诉我,事物都有复杂的两面性。
跳板烂如果烂在两头一小截,就干脆锯掉它,跳板短点不影响正常使用。如果跳板坏的太多,就会被劈柴烧锅,化为一片青烟。那时就需要购置新跳板了,没钱就买块长木板代作跳板,手头宽裕就挑精致点的,选个头子上有铁箍的,还要套个铁圈方便拎起,也方便用缆绳挂住,在码头落差大的时候用得到。
母亲说我家买的跳板从五块到八十元不等,后来甚至还买过两三百的,木料都不差,也不算太好,大大是好用就是。我们是平常人,支出也不超过平常人家使用的平均值。跳板价格差不多有五到十斤肉的样子,物价水涨船高,好的是和工资比起来,跳板价格涨的不算多。现在一条大船上配置有两三块大小不等的跳板,这在以前可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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