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千秋,万叶遽变。夕阳悬栖,落霞同琦。一人独休仰头叹坐于磐石之上,旁有十人环臂之古树,其树也枝绕逡巡,貌倾冗繁,固安立于山穹。其人也姓岚名圣,身着皇室束体之衣,腰佩若蓝剑刃,赐名岚切。圣享山水之乐浅,正命似无事,忆之其过往不尽乐事。

约莫三十载前......

一童子近乎十余岁,覆束体衣裳,目凝于一石,而手握刚韧锋劲之蓝刃,呵斥石云:“尔尔小石焉挡吾途哉!”语罢,则冲然剑气一挥,其石倏而露睥睨之貌,旋为所二分之。此人正谓之岚圣。不远对坐一人,姓曰疾,单名邯,大抵岁同也。邯乃身负檀红木剑,具褐朱侠袍,箕踞于古树荫底,言道:“圣兄功力再加也,得前六境之一哉?”继而跃身上地,抖落尘灰,径近之。圣收剑入鞘,正襟而顾曰:“言重矣,微微之进不足苟誉,是功至吾二人建国之誓尚赊哉。”邯曰:“也罢,为时况早,不如小憩何哉?”“善。”二者便相随盘坐于树下,静坐冥思之矣。

细赏岚圣之貌,双目单瞳为棕体,面格俊秀,发丝飞扬,骨嶙颧突,体稍显铜色,肌锻而身健,一派武炼之气象。

仔观疾邯之颜,一眼重瞳,一眼单瞳,且三瞳皆近朱色,肤白脸皙,厥出红蕴,颜清眉舒,青发侧展,一派翩仙美侠模样。

而两人身坐之地名涧户峡谷之巅,地处高处,矗有一树,为上文所述之树,然树后断壁峭崖,瀑水飞其下,注入一湖。或问此水来何从?答曰天山之水不可知其源也。瀑流对仗十步之远得涧户峡谷,其间之流漱击两壁,磨停遭物,源之何亦未知也。但晓此处得天独厚,山高地迥,嵚然岿势,穷物奇景,非有得心者不能访也。若自山底而望,峰顶则雾濛清幽,穹寻叆叇。暮阴朝阳,非常之境,伏行至半腰,鸟树共有,猿啼三声,丛覆全山,葱郁绿青。上山之路盘绕而晕,似大蟒缠身,若仙绳捆玉,而道不满一人之身宽,傍危松歪拔。

回谈二者......

一刻之后,岚圣于忆中突悟,此山已然物是人非,徒有旧人独坐,而不见故人依旧。

圣曰:“疾邯,身藏几辰足矣,速速面见于我,汝气息戾沁,散之深弥之远也。”圣转首对天,缓身起行,跃下于石。

忽有不见人但见声者曰:“无恙也,圣兄,吾早尚陋以为汝已年老未息尔,不曾虑力未减当年哉!”

语罢,便见岚圣几步外竟有黑影团簇,呼吸之间,已幻化为人形,而此人正乃当年于岚圣修习者疾邯是也。历几十之载,疾邯心露恶色,身散暗气,体发阴虚,面色黑黄,双目神衰无泽,眉蹙颜皱,发似白纸,人无朝气,徒为非阳者之躯也,而岚圣龄虽半百,尚如正壮青年,实有梦唐之朝王勃之言:“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矣。

双人对立,皆面露杀气,于是幽风微起,瑟叶俱落,云生乌而天归暗,夕阳下而红辉无。转尔风渐力摧,雨出天昧。先聚几滴,后有连絮,鬓丝渐湿,衣体皆沥。岚圣心不堪此势,则又忆去日故事矣。

“时辰恐到,今日修行罢矣,旦日再艺不迟。”岚圣开口言道。剑舞之姿直停,小汗微泯,恭然收剑而立。

疾邯听罢亦泠然翔跃于梢端,周身只蕴丹田烨气,想必竭力而修矣。

“循序而渐进,日日得加,善,甚善。有如此之佳势,誓诺之成可指日待哉!”

邯顿形驰魄散,兴烈情涨。二者便得途而下山归去。

正途中,圣谓邯曰:“方今是时,宣皇之治既朽久木枯,靡腐待殆,迂阔深罔,且朝廷百官者皆奸佞贼臣,总揽政务,故皇权不复,此朝如今剥削压迫,未有当年宣鹤子之功也,百姓安能逃离水深火热?吾等立下此言,非须执权掌事,享乐无度,须挟恤布衣,扶黎元之心,勤约己行,黾勉自为,方为吾之图也!愚兄与言,汝切记不可逾之乎。”

“谨记圣兄之诫。”此声恢宏响亮,许久萦绕于山坎不灭。

忽时,“吁,此处颇善,掷之其可矣,免再遭噩难。”一马夫平停途边,岚疾二人于是听之则蔽于道侧,静闻其变。

“可矣,固弃也,任择其地便去。”马车中暗出一声,盖不惑之辈言。听后便既出一子约莫七八岁,恰于寐首之中。马夫者投之于林丛之边后,驾马而鞭之遂离。

圣见之曰:“不测之人,速救之。”待马车扬长而去,岚疾俯身往之,只见此人尚含童稚之气,嫩眉润目,项上系以宝玉链丝,全身绸缎贵惜,邯狐疑曰:“奈何不知为何弃也?”

对曰:“先携之归家,迨醒再询罢矣。”二人即捧怀此子,一路速归之。

翌日。

子惊醒曰:“吾何在?父母勿弃我于不顾也!!”

岚圣听之疾进房而对曰:“汝勿惧,昨日山中正行,忽听尊父谓一马夫弃汝,不知为何也。因接汝入吾屋,度行一晚,不知小弟尊姓何?”

其才安于平静,情显悲色,遂泣涕而曰:“说来也悲,吾固东境凌族之后,近日测剑之式,只听家父告吾为变异离族之辈,因弃己。吾亦不知为何矣!”

岚圣霎时大惊:“变异离族?乃如此怖严哉!此测可为家背亲离,众叛族违也!幸矣,尊父未刃汝!汝在此待吾,寻疾邯便归。”弃手中杂务,奔找邯门。

及至疾邯之地,岚圣大言道:“邯,未见善,速速面见于我,有要事相告。”

屋中传出昏蒙之语,“何事如此要紧,竟劳大驾光临。”即于窗中探出一头,扶檐而苦笑道,“昨日练功诚累,多休亦未行?”

对曰:“休则休,只昨日携来之人为变异离族而见弃也!”

“何哉!变异离族者尚且苟存于世而未弑之,其父岂匪罪者?”疾邯猛然惊睁双目,重瞳皆缩,单瞳伴聚,赫然大恐之象,再言道:“急带吾往。他事行则论。”

其二即瞬步前往,直捣圣家。

凌姓童子闻二人疾步前来,揩泪拭痕,亦掩之徒劳也。

疾邯莽入内而率言:“汝可真谓变异离族者乎?如若诚然,吾二者则不能苟留汝也,恐招至杀身之祸哉!”

凌童瞬时伤起,阴阴泣曰:“吾确然为是也,独再弃我,但求一问,吾此变异离族是为何?奈何受天下之人共唾弃哉?”

邯对曰:“所谓变异离族者,则指测剑式中之暗魔偏离主流之辈,而其身为暗道,必遭之反噬,炼者毁己之体,生不如死,虽修为速提,可急功近利之法不维久也,故遭天下所耻非,共杀之。至于其中深恶痛绝之理,吾等亦未知矣。汝今有是测实,其父不刃,若见于天下所知,亦难逃矣。故议久而未能留汝,汝另寻他家便罢......”

说罢,疾邯脸露憾色,转首不忍见之。

凌姓童子恍然只言道:“既罢,二兄已足矣,吾自离便是,吾姓凌,名云志,只求一记。况能救吾于危难,亦未刃吾。已感激涕零,今在此拜别二兄!!”

随之超然涕悲而揖退,泪眼已纵横也。

岚圣眉目紧皱,待凌云志踏门之际,大谓之:“且慢,疾邯之言未表我心,吾未曾言过流放汝于他处!”

邯惊之曰:“圣兄,汝......为何?”

凌云志笃然停步,朔势回首,“尊兄之言真耶?”

岚圣敞然大笑道,“君子之言,岂有假乎?况疾邯言之所类,吾亦不惧矣,凡所教必有性善,无所谓循恶本劣之论也。吾观汝不似妖奸之人,故三思而接汝哉!令尊弃汝之时,吾盖亦知矣。况人性本善,必造奇以回世也!追杀之类,何须再惧,隐居此山数载,未曾有他人叨扰,今昨之事不放声,又有何畏乎?疾邯,吾之言可否?”

对曰:“既是如此,兄意已决,吾无须多言。只吾等今后应多加留意,莫被小人所窥机是也。”

岚圣微微颔首,转对云志曰:“小弟意下如何?”

“吾甘当此言,诚感激也,何敢有二意乎?”听此,凌云志已泣不成声。

既此,三者便相约歃血为结义兄弟,岚圣为首,疾邯位次,凌云志归于末。相成共谋大事,推腐化新,誓为造福百姓之人。

......

忆罢终止。

岚圣抬手试雨,言道:“悲伤耳!当初汝亦恨其暗道,今汝亦堕入暗道,疾邯!原以为经此之年汝可悔改,未曾料及更深之,伤矣。云志如若知晓,不知伤心何哉!”

“勿再言其它,今日一战,只分生死,吾之故事,莫要汝间入。”

疾邯缓抽檀红木剑,其剑形于三十载前未大改,而唯剑之恶气加深不已。

周遭碎雨辗时加疾,狂风拂尘而起,飒叶随风卷立,二人肃然立于静默之中,彼此相互观望,虽抽剑出鞘,旨在探力,未始出招也。

蓦然天放闪雷,光照昏气,寻则轰世震电,声伴群雨,隆然更生悲意。二人全然湿尽,仍只按剑不动,伫然只似蜩甲一般。

是时,疾邯疾动逆风,残影焕红,剑指岚圣而去。岚圣则凭空伸体,杵剑翻之于天,直劈疾邯所往。

“咣”,二剑相交一处,发出震耳声响,反击之波送及周身,剑风化刃,截雨斩叶,二人拼剑对峙,僵持盖无上下之分。维系少时,双人剑收弹锋,互飞十余步之远,岚圣飘然轻地,迸放蓝光气蕴,疾邯则红灵环身,单目重瞳异色,一褐一黑,负剑以撑。浩雨毫不能磨其散透之气。

疾邯道:“功力不似当年也,圣兄!”满目狰狞之色,伴以阴冷之嘲。

岚圣慢步前进,并言道:“人老矣,焉能及当年?只仅凭此髦老之体亦能胜汝之邪魅之学!”

辄横剑锋指,雷电之光映其上,衬以百倍耀芒。

疾邯默然,化气于所执,檀红木剑倏而朱变,通体为暗红,罩之以摧残虚戾。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