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天地间,是连绵不绝的草地,毛茸茸的草地中央,有一座遗世独立的院落。院子周围热闹地生长着一簇簇各种各样的花束,姹紫嫣红而错落有致。
明知身材颀长,他向敞开的院门外走去。随着前行的步伐,烟青色的长衫随风轻轻摆动,柔和的阳光像温暖滑润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线条刚毅的脸庞,衬得面色尤胜冠玉。披肩而下的黑亮发丝,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微微晃动,若隐若现的光泽使他的身材更显挺拔。然而,没有人发现,那些被踩踏过后的绵软细草,不经意间已悄然重新伸直了腰板,恢复如初。
明知舒展双眉,简洁的眼睑如遥挂在天边的那抹天际线,轮廓清晰。他仰头看向天空,眯了眯眼睛,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怅然,他想:“小拾怎么又不打招呼就出门了呢。。。”。
这段时间她的姐姐明拾有些反常,明拾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半年前,他们的父母,明渐初和韩露夫妇有一天早晨莫名消失,姐弟两人成为了各自唯一的亲人和朋友。
初时,明拾和明知面对骤然的变故无所适从,过了几天之后,开始平静地接受身边的变化,重新沉浸到安静恬淡的生活中。本来应该失去平衡、即将倾塌的世界,居然悄然无声地自动修复了。
当然,他们内心还是充满了惶惑,父母亲为什么莫名失踪没留下只言片语?他们的离开,明知感觉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但却为什么没有发自心底的想念和悲伤?这是亲人间应该有的反应吗?
对于两个人的状态,明拾和明知都感觉有些奇怪,却没有得出任何合理的推断。不过明知感觉到,明拾似乎比自己了解得多了那么一点点,至于是什么,明拾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今天的天气一如既往地好,万顷碧空下,浩如烟海的繁花点缀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
“多美啊,即使天天生活在这里,仍然觉得这里是这么地美。”他想着,生活真是无可挑剔,每日无忧无虑,恬淡而平静。“这里美得像一幅巨大的静止的画卷,不过呢,总好像缺点什么,也许世界还是拥挤一些的好。”
他最大的烦恼不是孤独和寂寞,而是在不知道孤独和寂寞的情况下,却深深地感受着它的存在。他脑中的思绪绕了绕,又兜了回来:“可是。。。父亲和母亲到底去了哪里,小拾近些天每天都出去,她去干什么呢?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神思恍惚间,一个极致愚蠢的问题如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探入了他的脑中:“我来自哪里?我是谁?为什么这里的一切让我感觉如坠梦里,如此不踏实?哎。。。听起来这个问题如此狗屁不通。哼!再也没有比这更蠢的问题了吧。”他不由自主猛地晃了晃头,仍感觉这个问题如影随形般纠缠着他,就像附着在身上无法摆脱的滑腻而让人厌恶的蛇。
明知走回房间的厅堂,搬出一张小木桌,它日常习惯躲在客厅门口一侧的厅角。明家的房屋看起来很气派,它矗立在无边的花圃中间,是一座古朴典雅的二层小楼。小楼由良木搭建,里面有七个房间,另有一厅一堂,房子四周围着高大的古铜色雕花栅栏,正门口有两扇厚重的木门打开着。明知又转回客厅,进入厨房,从厨房的置物架上取下芭石榴、小点心、坚果,然后把它们一样一样摆进乳白细腻的小碟子里,端出来后在小木桌上整齐有序地排开。
“嗯,可以了”,他想着。小木桌的桌面和桌腿上刻着流畅的暗纹,是金蟾的图形。
他站在桌旁,看着桌子上呼之欲出的金蟾,想起明拾説过的话:“我们应该感谢父母亲,也应该感谢上苍的眷顾,因为我们可以不事劳作却生而无忧。我知道,世人应该生活得很辛苦,他们的每一食、每一宿都要消耗智慧和勇气,无时无刻不在消耗自己的运气,运气不好的话,会付出更艰辛的代价,这经常导致他们迅速衰老或死去。”
明知听完只是配合性地随口反问:“是吗?”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明拾的话听起来多么苍白,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它们在他的心里激不起一点水花,只是用来消磨时光的调味品。现在,明拾不在,而这些话却突兀地跃进他的脑海,让他感觉莫名的孤寂。
“生活是什么?自己现在是在生活吗?什么样的生活是幸福的?什么是幸福?”一丝焦躁的情绪开始在明知的内心翻腾,他渴望自己的生活有所变化,他想离家出走,走出这个似乎永远走不出去的地方,去看看不同的世界。
似乎站得有些疲惫,明知转身搬出两把椅子放在桌边,即使小拾不在,他也预备着她的随时归来。坐下来,喝着茶水,闻着花草的清香,他顺手掰开了肥大饱满的芭石榴。
一粒粒拇指大的白色果肉,被他扒出来后丢进了嘴里,软糯的果肉被酸甜的果汁包裹着,果香在嘴里化开。他又捏起一颗以露水和面做成的紫薰花小点心,放进嘴里咀嚼起来,清甜的露水和着紫薰花的味道溢满口腔。他心满意足又百无聊赖,坐着痴痴地看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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