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有微风从窗口吹来,火苗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弯腰,像一位舞女在跳一支妖娆的舞。

魏七在对着火苗发呆。

屁股上的箭伤还没好透,一半坐在凳子上,一半悬着,双手托腮跟火苗对眼,姿势辛苦且怪异,神情有点像埋怨自家汉子不解风情略带幽怨的小娘子。

那位胖得出奇的妇人和令他魔虫上脑的公主殿下三天前就走了。

贵人事忙,不可能在这座小城过多停留。吃过那顿解惑的饭,由魏老爷子领着县里大小官员和墨尘送出了城门。

他在送行队伍的后排。刚开始心情不错,看着尚天来那张颓丧的脸,他知道,今后不论何时何地再遇到这位兵部侍郎的公子,顶多挨个白眼或者几声呵斥,尚天来不会再滋生出其他的报复心思。

因为他魏七不孬。尽管身手不咋地,但在守城的那段时间里,他魏七就是一个爷们,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裤裆里带把儿的纯爷们。

任何人要对付这样一个纯爷们心里都要掂量三分。

可不一会儿,心里就变得空荡荡。大楚第一美人越走越远,直至从他的视线里消失,没什么也不敢有龌龊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从此后天高路远,恐怕再也看不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了,没来由的一阵空荡荡。

发呆的时间有些久,手臂麻了,魏七醒过神来,活动一下手臂,霍然想起来一事,“为什么是老君山?”

他想拍桌子表达下自己的不解,掌到中途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衙门,而是墨氏兄弟居住的小院。

手掌到了桌面,他试图把拍的动作变成轻抚,装作抹灰,但是徒劳,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正在看书的墨尘瞅他一眼,墨啸在床上沉睡,妹子魏轻痕在火炉前专心致志的熬着药,倒是没反应。

为了缓解小尴尬,魏七快步来到中堂,向着中间供奉着的一牌位扑通一声跪下去,砰砰砰三个响头,再起身作揖,“老头子莫怪,学生刚才一时失神,一时失手……”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已经故去了将近二十天,但对魏七来说,音貌犹存。

他打五岁起跟着老人学习,挨过打,受过罚,但更多的时候是像个宝贝般被宠着,比亲爹魏老爷子宠得厉害的多。

老人育人的风格别具一格,是非上不可含糊,小节处随随便便即可。

譬如他从拜入老人门下开始,从来没称呼过一声先生,一口一口老头子叫着,也没见老人露出过丁点不悦状。

再譬如他有次喝醉撞翻了路边菜摊拒不道歉被老人知道了,老人大怒,用藤条在他的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抽了三十下。

不是一次,是每天一次,连抽七天。抽得他有好长一段时间看见菜摊都绕远远的走。

何为是?何为非?他问过老人。

老人没有长篇大论的讲一些迂腐道理,只简简单单的告诉他一句话;躺在床上,能酣然入睡的为是,惴惴不安的为非。

倘若某人从来没有惴惴不安过,此人不是圣人就是没救了。

对老人的教导,他铭记在心,由此衍生出的尊敬,即便老人不在了,也从没减弱半分。

“可是老头子,为什么非得是老君山?”魏七喃喃的又问道。

端着一盆温水的驼背老仆进了屋,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回道,“因为有老君山所以就是老君山喽。”

太过哲学的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魏七没应声。

老仆进了内屋,温水是用来给墨啸擦身的,小姑娘见状起身去了外堂。

大楚的民风介于开方和陈腐之间,到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只是屋里还有两个大男人在,留下来或者凑过去都不太合时宜。

老仆将温水盆置于床前,墨尘放下书抢先一步找了条毛巾浸满水再拧干,说道,“叔,您歇会儿,我来。”

掀开一层薄被,躺在床上的墨啸赤裸着上身。

那道羽生石岗在其身上留下的从肩及下腹的伤口是魏轻痕包扎的,小姑娘的手很巧,用细纱布覆于伤口上,再用布条轻勒住,即通风又能防止感染。

除了这道,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有长短不一十数条伤疤,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道白痕,像一条条细绒毛虫攀爬在皮肤上。不可怖,对男人来说,伤疤是力量和勇气的象征,更添美感。

“以前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你师父在你俩十岁的时候就让你们每月都要去阿九山的后山和野兽搏命,现在明白了,没有那样的历练,啸小子挨了这一剑,焉有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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