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脱下鞋,被这个女人带到了杂物间,我从里面找到打扫卫生的塑胶手套,一只大号的塑料桶,和一块抹布。
我从翻墙进来的窗台开始,一点点细致回溯自己进入这间房间后的行动轨迹,然后一点点抹去。当我擦试完书桌桌面的时候,她忽然叫我。
我看见她拿着艾伦的手机。
“我看你打不开笔记本电脑的密码,我帮你用艾伦医生的指纹解锁了他的手机。”她用一块丝巾垫着,把手机递给了我。
按照她说的,我用手机同步了心理预约平台,在后台将状态修改成了“停止预约”,然后又在购物平台下了几单小型户外用品,收藏夹里有半个月后一场海外攀岩俱乐部的席位申请,我顺手点了报名。
接下来,她让我换上艾伦的衣服,带着棒球帽,开着艾伦的车,送她到来时有监控的地方,在那里,她下了车,客气的弯腰向车窗内的我挥手告别,然后站在监控的范围内等网约车,而我则原路返回,将小院子和车里的一切处理好,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最后,”她在车里告诉我,“走远一些,尽量到人多的地方,或者能被监控拍到的地方。”
她想了想,将手机给我,说如果有特别紧急的事要沟通,会给艾伦医生的手机打电话。并嘱咐我,今晚到明早,让手机保持开机,有其他电话过来,不要接,或者回条信息说在健身之后再说,如果是信息,就同样的敷衍回一两条。第二天一早,将手机同城快递给她,她会在收到手机后,再来一次艾伦医生的家,将手机放回到他家里,将钥匙放回原处。
她很笃定,至此艾伦家发生的一切都将彻底与我无关。
她口述给我一个快递的地址。
我居然神奇的被她说服了。
当晚,我沿着铁路线旁的灌木丛一直走,在黎明时路过一个县城的加油站,在那里,我伪装成车抛锚了的外地司机,用两包烟换了个副驾驶位,搭车又原路回到了郊区,在那里的休息站下了车,继续等公交车,回到了市内。期间,没有电话打来,倒是有几条无关紧要的信息,其中甚至有她的好友申请,我通过后,她发来信息,说预约网站不大好用,是不是以后可以通过私人信息预约诊疗时间,我觉得有点好笑,装模作样的回答好,想了想又回复说,如果她方便的时候愿意再过来一趟就更好了,大家可以当面制定一个咨询时间计划,因为“艾伦”马上要参加一个海外攀岩比赛,可能会需要更多私人时间进行体能训练,近期不再接其他患者。
在这个过程中,我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十分亢奋,我反复复盘整个过程,觉得确实很完备了,正如那女人所说的,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她和艾伦最后见面的时间节点,而与此同时,我却拥有完备的异地亮相,那么原本就不相干的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不会被警察联系到一起去的。
艾伦的房间里,只有她出现过的痕迹,她是个就诊的患者,她能有什么能力和动机杀害一位年轻力壮的医生呢?
就算最终有任何破绽,她也可以用死来终结一切......真是个伟大而富有牺牲精神的人啊,完备了,再没有任何漏洞了。
我在杂乱的城中村中找了一间小旅馆,登记身份证信息的时候,男服务员十分隐晦的多看了我几眼,又暗示我,如果晚上有需要,可以来前台要名片。
我哪有那个闲情逸致?
“不必了,累。”
服务员叼了颗烟,笑得烂柿子似的,说累啥,有药。
我真是无语啊。
门口很多小餐馆,我找了家明显有摄像头的店,一口气吃下了三碗没有牛肉的牛肉面。
上午十点钟,我叫了个同城快递,将艾伦的手机塞进一包纸抽中间,快递到了她说的那个地址。
做完这一切,我突然感觉到了困意,我想就算这一切都是徒劳,就算我白折腾一场,就算警方马上就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必须要去睡一觉了。
路过前台上楼梯的时候,服务员正很大声的打着游戏,头也不抬的说:“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改主意了,记得来楼下拿名片。”
事实证明,我真没有拿名片的体力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
梦里有条小路,是踩倒了油绿色的野草形成的,一个穿着哥哥旧衣服的小男孩,背着斜挎的打着补丁的书包,一蹦一跳的举着手里的蟋蟀笼子。蟋蟀要喂南瓜花,才会叫得响亮。
“得得,慢一点。”
“哥哥,快一点!”
“快一点什么?”
小男孩转过身,突然张开嘴,从喉咙深处拔出一把血淋淋的刀,递到我手里,“快一点,哥哥。”
“快一点,哥哥!”
“哥哥,快一点!”
......
我满头冷汗,从脏兮兮的床板上惊坐起来。
看了看时间,已经傍晚七点多了。
因为梦的关系,我足足缓了五分钟的神儿,才从那种揪心的窒息感种解脱出来。
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明明我已经杀了艾伦,得得却还是递给我刀,让我快一点。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毫无缘由的疑惑,让我忽然坐不住了,跳起来搓搓脸,在局促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了几圈之后,我踩上鞋,快速的出了门。
我在手机里搜索了那个快递的地址,按图索骥,转了两班公交车,才到了这个看起来很寻常的小区。
小区临街,位置很好,但建了应该很有些年头了,我在车上经过了两所规模很大的学校,那么这个小区应该就是那种所谓其貌不扬但价格不菲的学区房。
这个时间点,该下班的,该放学的,都回来了,白天下过小雨,地面还是潮湿的,但小区门口热闹极了,到处都是居民,遛孩子遛狗的都多,街边支着白天很难见到的烧烤摊和小吃摊,我数着门牌号,找到那个女人给我的快递地址。
我抬头看了看招牌,是家规模很小的水果店。
店主是个非常白净清秀的年轻女人,目测最多二十岁出头,头发简单扎着马尾,T恤牛仔裤,身条也瘦溜儿。店门口倒扣着一排塑料筐,上头摆着小山似的各类水果。
一堆葡萄中间,一个比狗绳更长的牵引绳被拉伸到极致,另一端拴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是调皮的年纪,腰上被牵着防丢,还不管不顾的趴在潮湿的水泥地面上,一下一下的弹玻璃球和啤酒瓶盖儿玩。
年轻女人送走一个客人,一抬头看见儿子那泥猴样子,拧着眉毛过去,薅着儿子的衣领把他拔起来,抬手在他屁股上用力扇了好几下。
小男孩不服管,左拧右拧的要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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