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一下,大家都冷静一下。

我们停下了叙述,默契的离开二楼,到一楼的吧台找水喝。

强迫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拔出来,凉水没有进入食道,倒像是进了脑子。

“我们怎么办呢?”我喟叹一般的说,拽了个高脚凳塞屁股底下,整个人很没形象的趴在吧台上,“虽然我和社会脱了点小节,但脑子毕竟还是个正常人的脑子,眼下这种情况,其实就是两个事儿。”

她用眼神示意了我一下,并没有应答。

真沉得住气啊。

我说:“一个呢,就是我们信息不对等,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回事?我知道你肯定瞒着什么,而我的话大概也没有说全,这么一来二去的,浪费时间,造成误会,多走了不少弯路。”

她不吱声。

我自己打圆场一般的往回找补,“当然了,也正常,谁能想到事情是如今的局面,跟他妈的撞了邪似的,但是吧,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咱们再互相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义呢?只要先确定一件事,就是咱们俩之间是不是那种需要你死我活的关系?”我顿了一下,给她点思考的时间,才又接着说,“如果咱俩之间没什么实质的厉害关系,那资源共享一下,不是很好吗?”

她不置可否,低声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我说:“忘了。”

她蹙眉。

我是真忘了,垂头拍了拍脑袋,勉强凑上一个,“目的。”

目的,就是我们到底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如果是我,到目前为止,杀了艾伦,已经达成了我出狱之后执念一般的目的。没有什么想做的了,除了跟鬼打墙似的一遍又一遍重回杀死他的现场,我要是培养一下自己的钝感力,那余生就这么着,也未尝不可。

如果是她呢,有什么要达成的目的吗?她原本说来看心理医生缓解焦虑的那套说辞,我现在已经全然不信了,并不是说她说的话都是撒谎,比如她大概确实生活空虚,也不幸福,眼下想要找点事情干,于是突然想到那个一面之缘的雅死因不明,想要一探究竟,但是......但是眼下,她揣着雅的手机,说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那么她的目的应该也就算作阶段性达成了吧?不然还要怎么样,弄死艾伦?我不是已经帮她提前完成了么。

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有什么携手并进的理由吗?还是一拍两散各自安好去就完了?

我说:“最好大家直接把话说开,别猜来猜去的,坦诚一些吧。”

她良久无语。

我发现了,我想从她这里套句实话,真是犹如精卫填海女娲补天那么艰难呐。

天色总归要黑下去了。

这一次,我们谁都没有想法去处理艾伦的尸体,真的,就那种感觉,爱啥啥吧,挖土掘坑,真挺累的。

孤男寡女,我想着单独和她一起过夜好像是不大好。

我起身拿了车钥匙,“走吧,送你回去。”我自己也不愿意待在这么个晦气的地方。

车上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她态度上还是淡淡的,不大说话,但不得不说,两人之间那种凝滞冰冷的防备与敌对气氛,确实不复存在了。

路上一个颠簸,两个人屁股都短暂的离开了一下座椅。

再坐稳之后,她突然问:“艾伦就是你为你弟弟找到的,最终的真相吗?”

我点点头,“也就这样了吧,其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实话都是别人的因果,我不想管,也管不过来,没那能力。”

好半天她都不说话,我无聊追问:“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她直视前方,面目上总像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水汽,“我只是觉得,你追寻的真相太轻易,也太明确了......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我怪叫一声,用力拍打了一下方向盘,“还轻易呢?七年啊,人生最美好的七年,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难道不值得一个真相吗?”

她长吁一口气,说:“这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真相。”

“哟,”我琢磨这是又来了一个杠精,抬杠我可太擅长了,“怎么着,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真相,合着人家警察破案,都是拍脑袋猜拳得出来的结论啊?”

她倒是不疾不徐,仍旧淡淡的说:“真相永远只存在于当事人自己心里,只要宣之于口,入得他耳,就变成了薛定谔的真相。警察破案大部分只找到了事实上的真相,至于内心的真相,只要当事人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当时当刻,幽暗微妙的一瞬间,每个人,到底想了些什么,永远,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玄学啊,那我可弄不明白,知识点超纲了,”我勾起嘴角坏笑了一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采访你一下哈......”

我快速偏头瞥了她一眼,“你家小区外面那个水果店,你知道吧,有个聋哑女人,带着个小孩子,你,是不是很想他们出点事,作点祸,离你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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