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带回了刚刚的派出所,还是相同的房间。

我掏出手机给0214发了条信息:还好你去洗手间了,要不咱俩都得给闷里面。

她一直没回,我听见门响,赶紧抬头确认,但头抬到一半,就停止了动作,又垂了回去,整个人连坐姿都不自觉的规矩了许多。

要不我说,人本质就是动物。

兽性这东西,就是闻见比你强的同类的气味,立刻就能感知到气场压制,然后立着的尾巴夹下去,半点不敢放肆。

等对面的人在我隔桌的椅子上坐下,我才快速的瞥了他一眼,确定他就是电话里的“老秦”——在我一上来就勒死了0214的那个循环中,恍惚好像也见过他一回的。

“郑、获!”他坐的歪斜,翘着二郎腿,一只胳膊搭在桌面上,手里随意的玩着只打火机,打火机金属的边角一下一下磕着桌面,以至于他轻描淡写叫出我的名字而已,我的心脏却仿佛跟着重重的翻了个个儿。

“是、是我......”

“说说吧。”

“......”

“说话!”他手中的打火机又在桌面上不轻不重的磕了一下。

我心脏受不了的再次发闷,终于忍不住蹙眉半抬起头来,“警官,我又不是犯人,你一来就让我说话,说话,我说什么啊?我是运动会场负责调试音响设备的技术员吗?你看我手里有麦克风吗?”

“嗤”的一声。

我色厉内荏的顶完嘴,正觉得忐忑,闻声快速一瞥,惊奇的发现,他居然笑了一下,好像还是被我逗笑的。

也可能是冷笑吧,不然这感觉可有点过于惊悚了。

我又垂下头去,目光顺着桌下他至少四十六码的鞋子,扫到那牛仔裤略紧的裤管,然后止于桌子的阻挡。

“不说话,那抬起头,让我看看你。”

我两手在裤兜里紧紧攥拳,又深吸两口气,才尽量不回避不闪躲的平视过去,“怎么警官,设备没问题,又改相面......”

我的话顿住了。

因为直到和对方四目相视的刹那,我才发现,对方从来,没想和我开玩笑。

那双精干又充满压迫感的眼眸,黑压压的将我整个人辖制的无可遁逃。

我结结巴巴的说:“警官,我可以解释,我都坐这里了,肯定不可能撒谎了是不是,那钥匙,保险箱的钥匙,是认识的人给我的,你们可以求证,我都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到现在我都一头雾水的......”

“郑获。”秦警官打断了我,那双单眼皮很薄,眼角的线条微微下垂,因为身量高,所以骨架宽阔,他仅仅这么面对面坐着,竟像是将我的灵魂都笼罩在了囹圄之间,寸许腾挪不得。

“郑获,走进这个房间之前,你的所有背景我都了解过了,”他说,“去伪存真这事,我们比你专业,你说对吗?”

我讷讷的说:“......对。”

“迄今为止,你有没有说谎,说过哪些谎,”他用手指隔空点了点我前胸的位置,“你觉得永远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我们,终将知道。”

“我没......”

“我不听废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开一个页面,将手机推到我面前,整个人前倾过来,狼顾般紧盯着我,“这就是甄记者出事那天白天,他仓促存进银行保险箱的东西,仔细看,告诉我,你都看出什么了?”

我瞳孔一闪,不再和他言语纠缠,几乎立刻趴俯下去,死盯着手机上的照片。

“诗......是得得写的诗......”

我大脑有些混乱——七年前,得得刚出事的时候,我很是消沉自责过一段时间,又异想天开的觉着自己能找出真凶替他报仇,所以根本没想着要去出租屋帮他收拾保管旧物,或者说,也压根没有这个心情,所以当甄记者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在看守所自顾不暇,就更加顾及不到,一年后得得的房租到期,他的房东会怎么处置他所有的旧物。

在这世界上,已然再没有得得的东西了。

但这首关于记者的诗,指引我为他报仇的诗,为什么又在甄记者的保险箱里出现了?

“看出什么了?”秦警官又问了一遍。

“内容......内容是一样......不!不一样!”我恨不得将手机塞进眼睛里,一瞬不错的盯着,指尖指着其中一行字,“这里是修改过的,原来的‘罪名’两个字,划掉了,旁边替换修改成了‘帽子’——编织成一顶帽子,就是这句,我看到的这句!”

“你确定?”秦警官声音深沉的问。

“我确定!”每个字我都默默复诵到快要镌刻进灵魂,怎么还会不确定。

他问:“那你确定,这上面是郑得的字迹吗?还是谁仿照的?”

我确定这是得得的字迹,他所有的书写习惯,我从小看到大,一笔一划,不可能认错!

“秦警官,我完全确定!”我恍恍抬起头,几乎带了点不自觉的哀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得得的诗修改过,这草稿为什么会被甄记者放进保险箱里?你既然也知道得得,那他,那他还活着吗?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秦警官收回了手机。

我眼神追着他起身的背影,几乎下意识的明白过来,他从我这里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也根本不打算解答我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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