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薛和沾的耳朵动了动,脑中不受控制地根据车后细微的响动,复原了果儿方才狼狈的情形,想到她此时蜘蛛一般的姿势,薛和沾就忍不住翘起嘴角。
如此寒夜,何苦来哉?
薛和沾思索间,石破天已经与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兵士言明身份,得以放行。
但若此刻马车前行,车尾必然要暴露于兵士们眼前,那果儿便再无可藏身之处。
面前便是空旷的十字路口,深夜的街上空无一物,寂静无声,果儿的幻术尚未达到飞天遁地原地隐身的地步。若被发现她形迹可疑地扒在大理寺少卿的车驾上,定会被当成意图谋杀朝廷命官的歹人,当场射杀。
迅速思量了在数十名手持弓弩兵刃的兵士眼皮底下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之后,果儿还是很识时务的决定钻车底,那些兵士脚上总没有长了眼睛。
虽然这样也有在马车行进过程中掉下来的危险,但总好过被巡夜兵士一箭射穿。
然而就在她要将袖中绳索射向车底时,却听车中的薛和沾朗声道:“让兵士们先行。”
兵马司的官兵见薛和沾如此谦和有礼,行礼道谢后先一步通过路口。
果儿并不知薛和沾是有意为之,但无论如何,薛和沾这句话算是为她解了围,果儿长长松了一口气。
马车继续前行,更深露重,夜风似乎比方才还要寒凉几分,果儿冷的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薛和沾又道:“走慢些,以免再碰到兵马司盘查。”
石破天听令,不情不愿地放慢了速度,忍不住问道:“少卿,为何近日兵马司巡夜的人手增加了一倍有余?”
马车放慢后风小了些,果儿缩了缩肩膀,认真地听着薛和沾与石破天的对话。
“上官昭容的彩楼诗会和安乐公主的幻术大会七日后便要同时开启,逢此盛会,长安城鱼龙混杂,难免混入宵小,宵禁自然比平日要严格许多。”
听薛和沾说完,石破天咂咂嘴:“属下听闻,安乐公主曾向天子请赐昆明池,却因上官昭容被拒,因此不满上官昭容在昆明池举办诗会出尽风头,这才扬言要在她新修的定昆池举畔办七日幻术大会,誓要压上官昭容一头。这传闻可是真的?”
但这一次,薛和沾并未耐心地回答石破天的问题,只冷声道:“慎言。”
薛和沾只道石破天是个缺心眼直肠子,却没料到他竟如此胆大,上官昭容和安乐公主的八卦也敢当街议论。
虽然大唐自太宗起便广开言路,是以民风开放言论自由,百姓提起当今天子也敢亲切地称一声李七郎。但仍然有不少因言获罪的例子。
何况安乐公主作为中宗最宠爱的女儿,向来骄纵跋扈,睚眦必报。石破天这番话若是传到安乐公主耳中,恐怕不仅石破天,就连薛和沾都要受些为难。
石破天见薛和沾严肃起来,忙收起八卦的心思,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专心驾车。
果儿却忍不住想,这安乐公主选幻术与诗会对垒,应当也是用了心思的。
鉴赏诗文尚有门槛,但幻术在大唐流行已久,雅俗共赏老少皆宜。痴迷幻术者上至世家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对此盛会充满期待。
如今幻术大赛尚未开始,长安城内便随处可见幻术表演,坊市街头日日人潮涌动喝彩声不断,幻术大会风头似乎当真已经压过了上官昭容的诗会。
果儿来长安之前便曾听闻,安乐公主姝秀辩敏,光艳动天下,乃大唐第一美人。如今对这个以幻术对诗会的美貌公主,又生出了更多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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