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完大正中学案后,黛真知子故意赶在人群之前离开,不让古美门找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古美门会这么做。

真知子也没有回事务所,而是选择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徘徊在东京的大街小巷,脚下只管走,头脑一片空。

她在想什么呢,是怎么赢吗?夜市案第一次审判自己已经落于下风,按照流程,下一次庭审的内容是核验食品安全,需要将食材样品提交检验部门进行检验——要抢在相泽老师之前送检,这样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想到这里,黛看了下手表,又环顾四周,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她随即加快脚步,朝着大正中学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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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大正中学门口的路灯带来了一抹橘红色的光亮,几家小吃摊贩在校门口摆了起来,星野夫妇的饿狼烧烤也是其中之一。

真知子一路奔跑而来,终于是到了校门口,她停了下来,双手撑住膝盖平复气息。这种情况,要是古美门律师的话,早就撑不住了——毕竟安藤贵和提出的三万米要求他都半途而废。

正烤着烧烤的星野看见不远处的黛,招手道:“黛律师!”

黛微笑着朝他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黛律师,要不要来一串?”

“不用了,”黛客气道,美栗小姐呢?”

“她在那边,”星野指了一个方向,他的妻子正在学校的围栏外统计来自校内的学生们的订单。

“诶,星野先生,现在是诉讼期间,你们暂时还不能继续营业。”

“没办法,”星野说,“不开门,不光学生没烧烤吃,我们一家也没饭吃,那点积蓄撑不住太久。”

“更何况还有这孩子。”

星野指了指旁边,黛往前走了两步,向餐车侧面探了探脑袋,才发现有个小男孩蹲在那里,男孩把作业本摊在腿上,一只手捉住铅笔,正在写着什么。

“姐姐好。”

“你好!”

“他叫成,我跟他说,要他以黛律师你为榜样,做个律师。”

“一定没问题的,”黛说。

“这位是?”忙碌完的美栗小姐回到摊边。

“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我们的律师,黛律师。”

“哦,是律师啊,那个,我们的案子情况不要紧吧?”老板娘问,“我丈夫老是说不清。”

“虽然我也没办法打包票,但是……”黛下意识地左顾右盼,好像有一种“要是某某在就好了”的感觉。

只是片刻,她便清醒过来,自己是一个人在战斗。

“但是,我们有机会,星野先生,星野女士,请你们诚实地告诉我,饿狼烧烤的真实卫生情况。”

根据黛的观察,这只是一家普通的烧烤店,只要不被截胡,样品正常送检不会出什么岔子,但她还是想听委托人自己告诉她。

“绝对没问题。”

“那就好了。”黛心里有了个底,“星野先生,当务之急是把烧烤样品送去检验。”

“啊?不是已经送去了吗?”

“啊嘞?”

“律师不知道吗?”

糟糕,看来又被抢先了,是相泽老师已经来过了吗?他会做手脚吗?真是的,这都怪自己,如果自己不做无意义的事浪费时间的话,一定能赶上的。

“抱歉,”黛有点慌张,没想好怎么解释,“那个……”

“轰!轰轰!”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打断了黛的思考。

一辆摩托车飞速驶来,精准地停在了饿狼烧烤摊前,驾车的男人摘下头盔,竟然是加贺兰丸。

“兰丸?”

“真知子,对不起了。”兰丸调皮一笑,“星野先生,放心吧,我已经交过去了,用保鲜膜包好了哦。”

“律师,就是他,他取走了样品。”星野说。

“你为什么——”黛还在凌乱……但是,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一切。

“看来古美门律师多虑了,”兰丸依旧按捺不住上扬的嘴角,“单靠真知子你完全能做到。”

“你的意思是,是律师让你来的?为什么?”

兰丸没有回答,只是一脸了然,摆出忍者的动作,“忍者,告辞!”

说罢轰鸣而去,黛望向兰丸远去的方向,那条道路似乎有些日子没打扫了,一眼看过去,尘土飞扬。

“律师……”黛感到,古美门研介律师,好像就在她身边一样,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古美门研介和黛真知子的沟通超越了一般的言语,跨越了面对面的距离,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传达一切信息,无需多言就能了解对方的一切抉择,这大概就是名为默契的东西吧。

回想,真知子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时,是一妻多夫案的时候,那时候她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泪水,现在,她已经渐渐适应、悦纳了这种状况。

黛转过身,向星野夫妇保证:“我一定尽全力,请你们放心。”

“啊,ok了,”小男孩星野成好像在拍照片。

“成,不要乱拍,你哪里来的这东西?”星野说,“对不起,黛律师。”

“没事。”

“同学借给我的。”成介绍着他手里的拍立得,“刚才姐姐站在那里很适合拍照片的。”

“星野君,能让姐姐看看吗?”

“送给你,谢谢你帮我爸爸妈妈打官司,他们可辛苦,你也辛苦。”

“谢谢,你真懂事,”黛接过照片,里面是自己的背影,和悠长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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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立大正中学案,第二次审判)

(被告法定代表人讯问)

大正中学校长,山中由纪夫站在法庭上,接受着敕使河原律师的询问。古美门坐在原告律师席,小黛也没有缺席旁听。

“山中校长,关于休假时间的安排,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敕使河原问。

“我认为时间非常合理,我们为全体学子预留了半个月休息时间。”

“也就是说,七个周末首尾相接的时间。”敕使河原推论道。

“是。”

“那关于延迟,你有什么看法?”

“关于延迟,我们学校并不是主动这样做的,完全是因为学子和家长的诉求,我们只是顺应。”

校长说得理直气壮。

“中学主观上只是顺应了广大学子广大家长的意愿。”

“没错。”

“法官,我问完了。”敕使河原说,“在森林之中,有各种关系,猎杀与被猎杀,追捕与被追捕,而最高尚不可非议的关系,就是哺育与被哺育。”

在他们问话的过程中,古美门一直有意无意地瞟着旁听席,一旦他和小黛眼神相交又立刻躲开。

接下来进行的,是古美门研介一方的反对讯问。

“山中先生,”古美门没有叫他校长,“你刚才说,延迟完全是为了顺应家校当中“家”一方的意见,没错吧?”

“是这样。”

古美门故意隐去了学生一词。

“反对。”敕使河原表示了反对,在他眼里,打猎时一定要时刻关注猎物的动向。

“反对无效。”

法官显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古美门暗自得意,今天的这位法官大学时逻辑课程学得并不好。

“那么,山中先生,”古美门继续问道,“在今天,教育的重要性被越来越多的人重视到,不仅仅是你们教育工作者,还有家长们,你们认识到没有足够高的成绩,是不足以培养一个优秀的人的,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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