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上的水汽褪去,映出清晰的眉眼,含光似珠,杏雨梨云,少女的纯真有着如梦似幻的清澈。

梁春没有打开那扇门,她想,她还没有准备好,虽然再有半年,她就十八岁了。如果打开那扇门,有些东西就要变了。

大人的世界。

胡休休总喜欢把自己包装得很成熟,她喜欢漂亮的裙子、华丽的首饰、精致的妆容,总是忍不住在宿舍里学她姐姐的装扮,去教室前再把口红擦掉,要不然老师会找她谈话,但她骨子里还只是个孩子,隔着半透明的膜看向社会里的大人,憧憬着那些甜美的爱情故事。

而梁光总喜欢把自己包装得很学生气,日复一日的校服和基础式样的衣裤、毛绒绒的动物手套和帽子、可爱的狐狸玩偶,星星小夜灯和萝卜拖鞋,哥哥给她买的架子小床,还挂着系满绒球和小铃铛的糖果色星月床铃,她知道什么是最宝贵的,不可抗拒的长大势必会带走一些东西,她很小心地揪在手里,才能肆无忌惮地在睡前要哥哥讲童话故事。

一个要往大人的世界里闯,一个要往孩子的世界里躲,很难说到底谁更成熟。

梁光打开卫生间的门,梁渊正站在门口,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哥。”

梁渊把身上的睡袍脱了下来,盖在梁光的身上,深灰色的睡袍很长,毛绒绒的,一直盖到小腿。

“别又感冒了。”

梁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垂着眼睛看睡袍第一颗纽扣上插着的火棘果,已经一天了,还戴着。关紧的房门隐隐约约传来争吵,离得太近了,就算是电视机的声音也盖不住。

“大冬天,你为什么要给她穿那么件裙子?”

“我就是给她试试,她又不小了!”

“谁家妈会在高三的时候教孩子化妆打扮?明年就高考了。”

“这不是已经放假了吗,你跟我凶什么?我容易吗,我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还来这,你还跟我甩上脸子了!再说,我还不是为她好,女娃打扮漂亮点有错吗!”

“你不能想起来的时候就喜欢她一下,想不起来就扔在一边不管不顾。心血来潮了,突然愧疚了,就拿她来找补心理上的道德平衡。”

“你别给我说这些,我可比她那个爸强多了,长这么大,一句话都没问过,我还算可以的了!我还想着今年不能陪你们两个过年,我早来两天,你倒好!就为这点事跟你妈干上了?真是生了个白眼狼!”

“今年过年你要去哪?”

梁渊的话音未落,妈妈冲了出来,跑向卫生间一阵干呕。

卫生间的门没有关上,一下一下地晃动。梁光看到她蒙蒙的身影,听到呕吐的声音,又震惊又害怕,三个孩子,三个父亲,美丽的如同菟丝花一样的母亲。

“哥,我眼睛好痒,睁不开。”梁光忍不住喊道,她的眼睛一直在流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梁渊连忙走过来,看到梁光的眼睛红润,还有些水肿,抱着她去了附近的诊所。

“你们再晚来一点,我都要关门了。”诊所的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她用棉签一点一点擦去梁光的眼妆,“眼睛过敏了,还有一些发炎。这个眼线还是要少画,毕竟眼睛是比较娇嫩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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