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宿,听音阁烛火未断,床榻之前一直有人盯着。何大夫年事已高,中途熬不住的时候让云落熬了碗固神汤来,他喝下后又打起精神为慕容怀月诊治。

殷淮安同样守在外间,云落劝了他好几次让他回房休息,他都不肯。殷淮安支着胳膊、撑着额头,阖眼假寐,耳朵却十分警醒,一直留意着内室里的动静。

一晃,月隐日现,光亮透进屋子打在殷淮安脸上,他懒懒抬眼一瞧,竟然天亮了。揉了揉眉心,他一敲桌面,云落赶紧从内室出来。

“里头还没好吗?”殷淮安发问。

“半个时辰前已经处理差不多了,何大夫正为小姐进行最后一次针灸。”

“针灸完就能醒吗?”

云落哽住,硬着头皮说道:“不是,何大夫说要看小姐造化——”云落眼尖地瞥见殷淮安眉心拧成一股麻花,嘴皮子一合一张,换了说法,“小姐之前喝了不少补药,身子被调理的不错,所以只要好好照看,何大夫说小姐会醒来的。”

“要多久?”

面对殷淮安近似无理的追问,云落也有些头大了,何大夫是说过如果运气好,慕容怀月很快就会醒来……可是他也说过慕容怀月很有可能醒不过来。所以归根结底,这一切还是要看造化。

为难之下,云落含糊道:“不一定,大概就这两三日吧。”

两三日?殷淮安思忖,虽然时间有些久,但也不是不能等。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颈,踱步到屏风前,说道:“你去帮忙吧。”

“不用了,老朽已经结束了。”何大夫提着药匣绕过屏风出来,向殷淮安回禀病人的情况,“小姐双腿的伤处并无生命之危,老朽每日晚膳前会来给小姐换药,如果云落姑娘要为小姐擦拭身子,一定要仔细,不要感染了伤口才好。”

云落见礼回话:“奴婢记下了。”

“还有,小姐吸入烟尘太多,要一日三次为她服用清肺解毒的川贝母薄荷汁,就算小姐昏迷中无法全然喝下,也一定要多次喂服。”

“是,那烦请何大夫随我去偏殿拟药方,之后我再让人送大夫回药馆。”

“有劳。”

云落带何大夫出去,殷淮安进到内室,见一小丫鬟正跪在床榻边为慕容怀月细细擦手,开口道:“你下去吧。”

弄玉回头看了一眼,毕恭毕敬道:“是。”她搁下温热的巾帕,不舍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便低头退了出去。

殷淮安敏锐,发觉这个小丫鬟对慕容怀月颇有感情,但是眼下他懒得去问是怎么一回事。

在床边坐下,他凝视着榻上的人许久,直至有些恍惚。

这是第几次了?慕容怀月危在旦夕躺在床榻上,而他就在一旁看着;慕容怀月受折磨,他应该痛快才对啊,毕竟躺在病榻上的女子是他的仇人,是害死他妻子、未出世的孩子的仇人!他怎么能不想她痛苦呢?

他和秋月明婚后只过了三个月的和美日子,就被慕容怀月送来的一碟糕点毁掉——

殷淮安双手微颤,他曾经的痛苦,也要让慕容怀月加倍承受!

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将他牢牢裹住,撕扯着他的理智,殷淮安撑着床沿看向榻上的女子,脑海中闪过一些他看不懂的画面。

他紧闭双眼,想要捕捉到那些碎片似的画面,刹那间,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尖鸣声,令他头疼欲裂。他踉跄起身,扶着屏风捂住耳朵,可那尖鸣声依然未减。

突然,那尖鸣声弱了下去,殷淮安在那尖鸣声中似乎听到有人说话。他凝神细细分辨,终于听清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不喜欢这些,你不要在这上面费心思了。”

为何如此耳熟,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头越来越疼,殷淮安承受不住,捂着额头往外走,在门外碰到了一觉醒来后赶来的楼汛。

楼汛见他有些奇怪,足尖点地,跃上听音阁的高阶,扶住他:“将军,将军,我去请大夫。”

殷淮安一摆手:“不用,扶我回去歇息。”

“可是……”

“闭嘴。”殷淮安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楼汛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扶他先回汀雨殿。

殷淮安睡下后楼汛也不敢离开一步,云落有来汀雨殿询问情况,楼汛见云落眼下深重的黑眼圈关心道:“瞧你累的,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行,听音阁那边有人盯着,如果将军醒了问起来,你让将军安心即可。”

“…好。”

府里如今的情况有些混乱,楼汛一刻也闲不住,他让宣刈迅速整修好别院,趁何孝岚回府前把慕容怀月挪过去;又派人去大将军府,将昨日之事告诉殷文钊;还得吩咐手底下的人,在梅林一带搜捕贼人……

就在他以为事情都妥善处理好了之际,汀雨殿的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楼汛抬眼,发现来人是昭儿,立时捂脸——糟了,忘记还有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楼护卫,表哥还在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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