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定,明日就是出征的日子。这晚,吕凤替公子整理明日的行装,突然在衣物之中发现一个淡黄色的锦囊,便问公子需不需要带着。

宣盛正坐在塌上读书,看到那个锦囊,愣了片刻,放下竹简,摆摆手,吕凤便将锦囊递了上来。只见宣盛轻轻展开锦囊,从中摸出一缕缕浅蓝色的细丝。

吕凤知道,那是丞相在狄地断掉的那一绺头发。公子回来后,将指甲埋在河水之畔,而将发丝放在锦囊之中。吕凤有些时候没见这锦囊了,心想或许是侍女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不知从何处拿了出来。

吕凤见宣盛看着发丝发呆,以为她又想起了狄地的事,刚要劝解,只见公子又缓缓动了起来。接着,在吕凤惊诧的目光中,宣盛将发丝放到几案上,抽出腰间佩剑,解下头冠,理出一缕头发来,几乎毫不犹豫地从中间斩断。

吕凤对此行为很是不解,心想公子大概有自己的道理,便也没多问,看着公子将两缕头发合到一起,从中打了个结。

“你说这两缕头发,可相配?”宣盛将发结提起,轻皱眉头,问吕凤道。

丞相的发色是天青色,而宣盛为暗缇色,截然相反,两种色彩对抗强烈,大有彼此相争的视觉错觉。吕凤以为公子暗指的是她与丞相之事,道:“丞相与公子,自然是相配的。”

“但愿如此。”宣盛将发结重新放回锦囊,自己贴身收好。

出征在即,此刻宣盛不过是翻翻竹简打发时间。宣盛想起几日未叫上弦夜谈,便遣人去请上弦过来。

就在不久前,父君重新回归朝政,拜上弦为相邦,同时宣布了定亲之事。满朝文武仿佛早有预感一般点头道贺,虽也有人提出异议,但整体而言,此事进行得颇为顺利。而丞相之职,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赵放头上。

相邦为百官之首,然而自宣盛主政以来便不再设立,宣盛名义上只是大司马,实际上却担负着相邦的职责,更夸张一点,她简直如同盛国真正的君主。现如今她有意退出权力中心,然而这主政之人,还是得她信得过才行。

这些日她忙于练兵,政务大都丢给上弦和赵放了,而成为相邦的上弦也理所应当承担更大的责任,也把她不许他论政的事抛之脑后。想着上弦身体未愈还要操心国事,宣盛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愧疚。

在屋内等候多时,不见侍者回来,宣盛正纳闷,放下竹简,打算自己去看个究竟。此时天开始转凉,院中一片寂静,宣盛在四四方方的庭院之中抬头仰望,见半圆形的月亮高悬于头顶,微微偏西,月光莹莹,柔和而宁静。今夕也是上弦月。

正在这时,院门开了,只见派去的侍者推着一车书简进来,见公子站在院中,慌忙出来行了个礼。宣盛微皱了皱眉,一歪头看到上弦像往常一样穿着天青色的袍服,官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跟在侍者身后,进了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这是什么?”

“公子所吩咐的《论语》,臣已尽皆抄完,请公子过目。”

宣盛没理会那堆书简,几步上前,抓起上弦的右手,果然见指间淡淡的凹痕,不觉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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