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船村,位于听雨山山脚靠江,人口数比侯雨村多了好几倍,有六百多户,接近两千人。
握着方圆几十里最大过江航运业务的并船村并没有被田地绑死,再加之伏朝重视交通,遂在征丁之际留下了不少男丁维护河口,并船村很神奇的只靠种植香蒲和水葱就能维持存续。
种的东西少了,对道人们的刚需也就弱化许多。
这个村的道观唤作掘江观,由四名中年的持牌道士带着十几个道童组成。
说是道童,其实年纪基本都比腹桃要大一些,最年长那个都二十多了,也不知为何还未持牌。
掘江观的开田方法和听语门不太一样,临近江水,村子作物也多是水生,像是基础的开田法那般调配肥料把控干湿是行不通的。
为了对抗这一带的特殊气候,他们自己摸索出一套“掘江漩浪”的法子:即在寒冬腊月之时将冰面凿出均匀的窟窿,来自上游江水的冲击会使得这些窟窿逐渐扩大,但低温会再次将其冻上,这时就需要不断以他们独有的漩涡技法来维持这些窟窿的存在。
冬日的鱼会主动靠近这些窟窿呼吸,随手撒网便可有百十来斤渔获,但这只是偶得,更重要的是窟窿区域的江水和淤泥会因为鱼虾的存在而逐渐肥沃。
在临近开春的前几个月将作物种子送下去,提前泡软生出根岔,等到开春回暖后这些作物便会多出好几周的生长时间,优沃生长环境也能抵消掉它们超前生长所带来的欠缺。
这种特有的开田法使得掘江观十几名道人在冬季忙得不行,但一开春却又闲出个屁来,和其它道人们完全不同。
偶有特殊情况,还需全观出动,费大力气耗大储备强行在寒冬撕裂冰封的江面,那更是忙一个月,躺一整年。
“老三,最近有啥子好耍事情不?”
掘江观的迎客大堂内,披着道袍的虬须壮汉拖着手百无聊赖的朝院子里书生打扮的道士抱怨着:“讲经讲经,讲个甚么!一天天的只能坐观里面听那些女人婆妈犟嘴,无聊可死我咯!”
壮汉的的言语很是粗鲁,但并不是个无学之人,至少怀里抱着的那本道经边缘平整纸张泛黄,一看就是经常翻看保养。
“有何好耍?”
书生停下手里的劳作,随手掐了个诀,一股微风便是凭空而起打着漩涡把树叶都聚集到了墙角——他扫地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要不你和二哥和沐歧一块儿去给童子们教课?”
壮汉一瘪嘴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教他们我还不如去教个番薯,至少番薯不会把我气死。”
说话间他突然一顿,眼珠子骨碌一转悠,若有所思的问:“昨天我听说听雨山那边勿妄老道他们观打算搞个什么见习道人交流会,还有几套说是异邦人的道袍当彩头,是真的不?”
一说起这个话题,书生老三也有了些兴致:“既是勿妄前辈所出,想来不会有假。不过我听说这交流会勿妄前辈不打算出面,全让他那个小徒弟来操持?”
“那个小子?”
壮汉回忆了下:“嘿,上次见还是十几年前老道刚把他捡回来呢,这会儿都能自己操持交流会啦?比我们观那群兔崽子有心多了!”
壮汉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一个精明的主意涌上心头:“老三,你说那小子还记不记得我们?”
书生摸不准壮汉又憋着什么坏水:“想来是不记得的。彼时我等只是应勿妄前辈之邀赴他的拜师宴,只于席宴之上惊鸿一瞥,哪还会有什么印象?”
“没印象好啊,好!”
壮汉两手一合吩咐到:“去叫小颗子,哦不,是掘江观当代大弟子芦轲准备准备,次日启程,带几名‘弟子’去参加那劳什子交流会!我倒要看看外面传的异邦道袍到底是个什么样式,听他们传得玄乎~”
书生哑然,一时间连说话格律都给忘了:“大哥,你不会混在弟子里面去参会吧?这不是欺负人吗?而且抛开这些不谈,就你这一脸大胡子......”
“什么话!大胡子就不能说是徒弟吗?徒弟就不能长大胡子吗?”
壮汉红着脸拍桌驳斥,那吹起的胡子飘荡飞舞颇有几分怒面金刚的感觉:“大不了我裹面去!”
‘你不是想去参赛而是想裹面吧?’书生暗自腹诽。
他可太了解自己这大哥了。
许久之前,有一股夷商从并船村借渡,他们没多少银钱便用货物支付船资,本来只是寻常的交易,但这头犟驴不知道怎么的就看上了别人夷女......头上的披巾。
得亏书生交涉本事够好才没有激化矛盾,好说歹说才以觉得好看买回去送予女眷为借口买下一条,好悬才勉强保住堂堂掘江观的名声。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完了,可没想到这憨货愣是就此迷上了各种异域服饰,越异域的越喜欢,连都府的丝绸都比不上几颗用绳子串成一串的异域石头。
‘要不是你是观里老大我指定踹你!’
书生暗自抱怨,嘴上却是讲起了道理:“大哥,你也不想偷摸参加弟子的交流会被人发现,害的我们全观丢脸吧?让芦轲带几个小弟子去把那异邦道袍给赢取来便是。”
“你是瞧不起我的伪装道法吗?”
书生哗啦啦一声抖开折扇,捂嘴轻笑道:“你敢?你前脚去,我后脚就一把火把你私藏的那些亵衣啊肚兜啥的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正好省的哪天被人瞧见了败坏我观名声!”
“老三......算你狠!”
壮汉一阵咬牙切齿,但他拿这个多年的兄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将希望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徒弟:“小颗子?徒儿?芦轲!给你半个轮月的时间去把魁首给我赢回来!”
远远的传来一声应和,但旋即便被加练的呵斥压了回去。
......
“这东西,你确定有用?”
孙语蔷看着眼前这件纯黑色的怪异袍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帽子这么尖,戴着不会晃掉吗?”
一旁正在研磨白石粉的腹桃语气自然的答道:“异邦人嘛,脑袋比较尖。”
脑袋尖?
孙语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将袍子挂上木架子,却又生出一个疑问:“为什么下摆开这么飘?不会冷吗?”
“他们腿毛旺!”
唔,腿毛得多旺盛才能当裤子使?
孙语蔷从旁边的酸水中挑起一根藤茎,绕着袍子的腋下穿过前胸落向后摆衲了一圈——这个她知道,束腰,是为了展现身形,镇子里偶尔就能看见有那种富贵人家的小姐会这么做,不过她们好像要么用金线要么用鹿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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