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龙和山丹又在山底下宿了一晚，第三日早早
的回来，还了刘毛子家的骆驼。走到家门口时看见山
丹的哥哥李大发，在大门上拳打脚踢大喊大叫：“都
是死人吗？都是死人吗？叫了大半天也不出来应个话
。”
山丹出嫁时就跟爹娘彻底了断了，她很有主见，
对爹娘一家再不会迁就，更不会言听计从，也就不留
情面，此时看见自己的哥哥又来骚扰便说道：“我与
你们家老死不相往来，别像鬼一样贪心不足再来纠缠
我。”
李大发按照父母提前定好的话忽悠山丹：“娘不
行了，快要被你气死了。临死前还想再见你一面，无
论如何你得回去看看娘。”
徐大龙也知道，丈母娘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不
放过山丹就是为了银子。他也拿银子周旋：“你娘要
死了，你自己不管，却想让山丹替你尽孝，这样也行
，拿银子说话，把你家的银子分一半给我，我去李子
沟伺候你娘。”
“门都没有，有本事你带人去抢。”李大发知道
自家的银子已经藏好了，说话就有了底气。
徐大龙蹙起眉头一想：“敢这样说话，肯定是把
银子藏起来了。不过呢，我能掐会算，知道藏银子的
地方，若是惹急了，我带人去挖地三尺，连你家的祖
坟都刨了。”
李大发听得惊慌失措，心想，我家的银子藏到祖
坟里，莫非徐大龙真的能算出来？不行，我得回去告
诉爹娘，要重新放个稳妥的地方。想到此处，他不言
不语急急忙忙的溜之乎也。
“年纪轻轻就活臭了。”山丹放开嗓门大喊：“
李大发，你穷的连志气也没有，回去跳到茅坑里看能
不能淹死。”
徐大龙冷笑了一声：“蠢货，不打自招，分明是
告诉我，你家的银子就是藏在祖坟里。”
李大发气喘吁吁的回去，告诉父母：“徐大龙不
得了，他能掐会算，知道咱家藏银子的地方，说是逼
急了要来刨祖坟。”
马莲莲度着步，想了想摇头：“不会，他前几天
就说要带人来抢银子，结果没来，这回也不会来，就
是吓唬的话。”
李生财坐在炕边，擦了一下鼻涕抹在鞋底上，想
着银子心里痒痒的还是放不下，告诉儿子：“你再去
，别提银子的事，只说你娘要死了，说的重点，我不
信她不会回来。”
“问题就在这儿，我说了，说娘要死了，临死前
想见她一面，可她像外人一样，一点也不着急。”李
大发没有把山丹骗回李子沟，咬牙切齿的恨妹妹到了
骨头里，觉得不可原谅。
“既然这样，容我们以后想办法。”马莲莲永远
不甘心，一脚踏在门槛上，朝外面给山丹发了个警告
：“死丫头走着瞧，老娘有办法对付你。”
李生财夫妇至从在徐大龙身上得到四百大洋以后
，提到银子就心痒难搔，一家人一门心思的算计着再
捞一笔。马莲莲好几次做梦，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都是
笑醒的。
银子的魅力超出了人们对它的想象，为之生为之
死，为之卑躬屈膝，为之六亲不认。而银子也是孪生
的兄弟，祸福相随。贪心不足的人，总有一天会被银
子吞噬。
过了几日，前峰山的药材采集和晾晒程序已经全
部干完。成医生知道行情，就地出售和去省城出售的
价格，相差了将近一半，他给了王仲明省城收购药材
的地址。王仲明回去和侄子们商量以后，决定去省城
卖。
所有的药材全部搬在了沟门前，足足的装了三马
车。因为是干货，分量并不重，此程也算是轻装前行
。
临出发的前一天夜里，段三喜梦见自己中意的秀
秀姑娘嫁给了别人，心里忐忑不安。他将心事告诉了
王青山。
王青山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你的情况特殊，
这一趟不要去了。先把秀秀娶回来，不要讲究礼节，
不要注重世俗，更不要指望你爹。自己做主，有过不
了的坎，去找我娘和桃花商量。你的份子钱还有一半
在我家里，钱不够了找我娘去要。”
段三喜点头，应了下来。
这一回虽然不是走西口，但在沟门前出发的时候
，也有女眷们送行。
特别是乔大满，牵桃花的手时感觉冰凉冰凉的。
他把桃花的手分别塞到自己的两只袖子里说道：“暖
一下，一会不许哭，记得那年走西口的时候，你光顾
哭了，送情郎都没有唱成。”
桃花甜甜的笑了一下：“那年，知道你一走两年
，今天不一样，半个月就能回来，我不会哭。”
现在虽然还没有到了穿羊皮袄的季节，赵梅子还
是把羊皮大衣给王有禄穿在身上：“我的五十穿的暖
和些，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荣花给王金来穿羊皮大衣时，再次做了保证：“
哥哥回来时，我肯定能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这一回不
骗你。”
王金来冷笑道：“再信你一回，让我跪搓板的愿
望早点实现。”
王仲明和吴春娇熬过了半生离别之苦，即便是短
暂的离别依旧不忍。回想每一次背井离乡，离别的滋
味，辛酸的回味，在走西口的流年里，熬得你侬我侬
。他们的情路慢慢，滋长在骨子里的儿女情长，在翻
山越岭的路上，在孤孤单单的夜里，独有相思如醉如
狂。
王仲明牵着妻子的手最后来到沟门前，他停下脚
步深情款款的道别：“把我的贤妻一个人留在家里，
都是我的罪过。我一辈子的情，赎不了半辈子离别的
罪，又要用一声抱歉敷衍我的春姑娘了。抱歉，抱歉
......”
这一回吴春娇的眼神里没有哀伤，安慰夫君情义
绵绵：“明兄不要自责，最多二十天就能回来。等你
回来了，我又不让你出门，天天陪着我。”
王青山给单独坐人的马车上铺好羊皮垫子，看着
爹娘想起了小时候太多的离别，心中自有一番感慨：
“又到别时心未老，情之一念起相思。”
王仲明夫妇听到儿子的吟咏，一家人互相看了一
会，淡淡的笑容里都流露出满满的幸福。
一生旺还是那么俏皮，盘坐在骑驼石墩上，望着
吴春娇撒了一个娇：“伯母，我连个送行的人也没有
，你给我说两句关心的话。”
王青山拿鞭子杆捅了捅一生旺：“坐到马车上，
哥哥送你到十里长亭，一会与小弟一路同行。”
这一回，乔大满和王金来还有王有禄，分别驾着
装有药材的马车先到公路边等候。王仲明和一生旺坐
另一辆马车，由王青山赶脚。
临行前王青山走到桃花跟前嘱咐道：“我和我爹
不在，我娘就是你娘，你得照顾好。白天在你家，晚
上去我家陪我娘。”
桃花满心欢喜的回答：“这个不用哥哥操心，走
西口那两年，你娘已经成了我娘。你不在家，伯母天
天晚上给我留着好吃的，分享了你的母爱，不要吃我
的醋。”
“我不酸。”王青山看着母亲笑了笑，然后驾着
马车与王金来他们停在一处。
今天和走西口不一样，王仲明的侄子们已经不再
是当年出发时，穿的破破烂烂的懵懂少年，他们都已
长大成人，再不用长辈事事操心。
今天还是和走西口一样，出行的镖门之后人，又
一次唱了一嗓子走西口的歌谣：
雁门关，雁难飞，
走西口，我无畏......
男人们开始出发了，今天的王仲明没有一步一回
头的张望。段三喜也在送行的队伍里，女眷们一曲送
情郎唱的韵味悠长......
太阳升起来，
月亮升起来，
家中留下思念的妹妹，
离乡的哥哥你早点回......
远去的男人们不见了踪影，沟门前还回荡着送情
郎的歌声：离乡的哥哥你早点回......
送别之后的段三喜回了家，他顾及父亲的感受，
思前想后还是把要成亲的事再次提了出来：“我中意
五里村的秀秀，都说过好几次了，如果爹一再推脱，
我自己托媒去说。还请爹给我拿出一部分银子来。”
“有爹在，明天就给你托媒去说。”段银山心怀
鬼胎，想稳住自己这个是与不是之间的儿子，心思也
多了起来：“我听说王仲明他们又去走西口了，大冬
天的出门不合常理，你为何没有一起去？是不是王仲
明不要你了？”
三喜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回答的含糊不
清。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如愿，一方面也防着父
亲，不想说外边的任何事。
第二天段三喜去沟门前，把要给成医生的一部分
药材装到马车上，还有一袋子松露，也一并带上去了
同安堂。
成医生问王仲明的近况，三喜告诉他去了省城，
昨天一早已经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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