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学之前,王抱一猜想落星术应当是一种御物法,就和传说中御剑术差不多。
然而接触之后,王抱一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偏差。
本质上来说,落星术就是以体内留存的内气,“控制”体外那些依附在物体身上的内气。但这种“控制”的过程很复杂。
在内的内气和在外的内气本属同源,它们之间存在着相互的吸引力。
按照玉蝉的说法,这是因为同源的内气有着相互聚合的趋势。
但这种吸引力非常微弱,尤其是在《朝云夕雾功》上,这门内功以云雾为形,体内的内气也像是团云雾,无形无质,游离不定,很难对溢出体外的内气施加实质的影响。
落星术有增强这种吸引力的法门,那是让内气以一种奇特的频率自旋的方法,抽象一点说,就是把体内内气像个陀螺一样抽打,令其不断旋转,由此可以增强它对体外内气的吸引力。
但即使如此,吸引力也还是很弱,这是功法之别。玉蝉提到,为了落星术,落星楼的《锻星功》也经过数代改进,所以现在才能做到以体内内气牢牢牵系体外内气,如诸星绕日旋转一般,使体外内气能带动飞剑。而想要让《朝云夕雾功》能达到《锻星功》那般的效果,那绝不是一两代人就能做到的。
林平秋习得落星术之后,也只是赞叹这法门的神奇,找不到适用的方法。
以《朝云夕雾功》使出的落星术,莫说带起飞剑,连块石子都带不起来,至多……带起漫天树叶。
但想让王抱一做到摘叶飞花即可伤人?那就有点太看得起他的内功修为了。
“林小弟便是一直想不出落星术的应用之法,你也不必太纠结于此。”自习得落星术后,王抱一已经不眠不休地持续修炼了两天,见他如此费心血,玉蝉也忍不住开口劝慰。
“林师兄才华绝艳,我自然……”王抱一知道自己是又陷到了钻牛角尖的习惯中去了,现在有人给个台阶下,他也正准备就此放弃。
可提到了林平秋,他脑中却顿时灵光乍现。
林师兄在日札里,是怎么说的来着?
“如云如雾,如云如雾,我门派的武功,就是要让对手如深陷茫茫云雾中,虚实难辨才对——追求一击制敌,纯粹是走了邪路。”
是了,追求以落星术一招制敌,是走了邪路。
如银瓶乍破,王抱一苦思两天未果的难关迎刃而解。
“玉蝉姑娘,且接我这一招!”王抱一右手折枝为剑,左手掐诀,一声长啸,“小心了!”
“哦?”玉蝉双目一亮,她噬剑如痴,自是见猎心喜。
玉蝉的泥房子搭在林中空地,而此时已是深秋,蓐收执斧,削落红叶铺地。王抱一内力激荡中,层层霜叶盘旋飞舞,竟弄出了遮天蔽日的景象。
“还是以树叶做依凭来附着内力?你是想到了以叶伤人的办法?”玉蝉嘴角带起笑,“有趣。”
她也不敢大意,同样使其落星术,十数柄熟悉的黄泥飞剑升起,剑尖朝前,牢牢锁住王抱一的气机,只带对方出手就应势而发。
“瞧好了!”
王抱一双指一点,悍然出手,那红叶形成的龙卷吞没了他的身形,抖擞化作一条鹿角牛首虾眼蛇身的蛟龙,张开那仿佛要吞日吃月的大嘴直直朝玉蝉咬来。
这自然骇不住玉蝉,她并指掐诀,十数柄黄泥飞剑急速飞掠,在她身前并作一把,直直迎向那龙首。
这是要斩龙!
而玉蝉未曾料到的是,她的飞剑一触即到龙头,她的内气一与王抱一的内气相碰,那龙头就自行炸裂了。
龙形不在,红叶纷飞,白雾茫茫,遮天蔽日。
还来不及做何反应,玉蝉只觉得后脖颈被轻点了一下。《锻星功》自然地激发,护着身体的真气涌出体外,誓要将那触及了身体的东西搅成齑粉。
玉蝉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收束住内气,回头看去。
那遮天蔽空的《朝云夕雾功》内气已经散去,只剩下红叶依旧星落如雨,而王抱一正站在红叶雨中,拿着只剩半截的树枝微笑
少年身形似青松,眉眼如弯月,笑容如光风,看起来竟有几分俊俏。就是有些矮,等几年个子拔高些就更好了,说不定能进无不知的《招蜂引蝶风流公子册》。
“这一招如何?”王抱一笑问。
“虚虚实实,尽得朝云夕雾之妙。”玉蝉抚掌大笑,“可起了名字?”
“有的,刚刚想到。”王抱一伸手接住一片飘零的红叶,欣赏了片刻,便松手任它随风远去,“就叫做,吹落星如雨。”
……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玉蝉见王抱一要离开,忍不住又劝道,“留在此地,实在浪费你的才情,你就该随我离开,去落星楼一观。”
“落星楼我一定会去的,但不是此时此刻。”王抱一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再次拒绝玉蝉的好意,“林师兄为了这件事甘愿赴死,我怎么能只让前辈专美于前?而且,我还有个仇要报。”
“有个剑道天赋与我媲美,不,甚至超过了我的小姑娘的仇,还要我去报呢。”王抱一说得淡然,但深蕴恨意,“见识了那么高绝的武功,我才深切感受到,那凶手究竟夺走了绿衣多么宝贵的东西。”
玉蝉便也不再劝说,她思索了一阵道:“这样吧,我还会在此地停留一阵。如果你能够在我走之前解决一切,便来找我,我会带你前往冶铁城。”
“好。”王抱一很感激地点头,这倒是意外之喜,“不过玉蝉姑娘,你在此地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有的,我要按照此地习俗,为林小弟送灵。”玉蝉点头,“我问了做白事的人家,此地百姓相信人死下葬之后,魂灵还会在世界游历一阵子,此时至亲好友须守在他墓边,为他指引前往黄泉的道路,以防他一直迷失。我曾应许了林小弟,在他死后会送他一程,那这些事我就得做。虽然我是江湖弟子不信这些,但习俗就是习俗。”
王抱一看着女子淡然的表情,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抱拳。
“那玉蝉姑娘,江湖路远,希望我们能有缘再见。”
玉蝉也是郑重抱拳回礼。
王抱一正要转身离开,就见玉蝉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来,一把捏住了他的脸蛋,扯得他皮肉生疼。
“玉蝉姑娘,玉蝉姑娘,你家林师兄也尊尊敬敬称我一声姐姐。王小弟你就不懂得改口吗?”
“疼疼疼,放!放!放!玉蝉姐,玉蝉姐,求你了,放!”
……
山有高处低处,再矮的山也有相对的高处和低处。
巧合的是,人也分高低,这世上只要两个人碰在一块儿,就会有一个人高人一头,另一个人低人一等。
山的高低是自然而然的,人的贵贱,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
奇临山的最高处,是宗主、长老与真传弟子的屋舍,平日里他们便在此休憩坐卧,习武修行。
他们的屋舍比寻常弟子大些,但也不算豪华,但步出屋去,倒是能纵览山顶的风景。
山不高,欣赏不到决眦入归鸟的豪景,但依旧能看到整宗弟子都仆在足下,还是能让人生一些豪情的。
二长老的真传玲珑,此时就坐在议事厅里。她不离手的那柄剑解下了,随手放在身旁的矮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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