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一战,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华山论剑史上的最强一回,那时也没有什么门槛,只要报名,来者不拒,哪像现在,不是那些名门正派出身,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哼!”长须老者越讲越起劲,酒店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
“我说老爷子,你再给我们讲讲!今天你这书坛子,我包场了!”最里面那桌满满的一大桌子人,正中坐着一个少年公子,听的有滋有味,众人也都放了碗筷,听老者继续讲。
“那就讲讲,这段算是送的,老夫不才,当年也有幸亲眼目睹了天机打败众多高手,一举夺魁的场面,不过说到底那天机赢的也不算光彩,他的招式不堪入目,尽是些阴招损招,招招致命,招招无招,招招拆招,招招破招!”
“你这老头,风言风语,什么招招有招,招招无招的!说清楚点。”很显然,对于老者的开场白,众人并不认同。
“哎,老头,不对,你方才还说,华山论剑报名的尽是些名门正派,为何那个叫天机的却又用的什么阴招?”旁边早就围满了人,一听说有人包场,都来这里蹭书听,众人不解,不知道这老头说的啥。
“那天机确实师出名门,他本是前三山派在未合并时雁荡山派的第六代传人,天机此人,心术不正,但一生却对武学痴迷,他当年游历大江南北三十余载,学遍天下武学,终于在五十岁的时候,自创绝学,十分厉害,一时间在江湖上无人能敌,彼时的雁荡山派在前任掌门梁秀真人的带领下,也的的确确算是名门正派,但到了天机,哼哼!”众人听得兴致正高,老者突然停了下来。
“后来呢,老头!”
“容老夫喝口水行不行,你们这些人,蹭公子书听,还在这里嫌这嫌那的。”老者押了口茶,继续道“后来,天机因妻儿之事,心性大变,呵呵,这天机说来也是可怜之人,当初他出外云游学艺,他的师弟与他的结发妻子私通,被天机儿子发现之后,他师弟杀了天机儿子灭口,最终,天机还是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从那时起,他彻底大开杀戒,从雁荡山一路杀上华山,不到半个多月时间,天机连续杀了两千多人,在当年可谓是轰动武林,其中就包含了诸多武林高手,这还不算完,天机一口气打败众多高手,最终到了华山论剑的决战。”
“决战是天机对少林虚明大师,虚明招招师出有名,他在明处,可那天机在暗处,第一招便是轩辕剑雨的起剑式,你们谁听过,谁听过!害,说出来吓死你们,便是像虚明大师这样德高望重的武林尊者,在当时也只听说过没亲眼见到过此招。”
“轩辕剑雨,帝陵剑圣和雨化天的联手招式,有谁见过?可偏偏他天机能随手打出,信手拈来。”众人听到这两个名字,无不惊叹,相传这两位的武学造诣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可惜二人久不见于江湖,更无人知在何处。
“虚明大师不愧为武林盟主,一招如来神掌将其化解。但那天机紧接着又是一招擒龙决,虚明大师对龙爪手,这都啥招式?阴损毒辣!一套打完,虚明大师苦于接招,一直被动下风,若非贾仪道长出手,恐怕虚明大师命休,最终只得投出兵器认输。至此,天机登顶华山论剑,成了天下第一。”
“呵呵,好一个天下第一,哈哈哈哈!”众人望去,那店里面坐着一个斗笠汉子,帽檐压的很低,自顾自的在里面喝酒,更不曾言语,但听到老者最后一句话,这汉子忍不住了,“雨化天和帝陵剑圣都没有去,他哪来的天下第一!”
“哪儿来泼汉子,吃醉了酒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没听到书老儿讲的正带劲,你却在这里掺和什么?”众人对于汉子的话显得十分反感,毕竟,他打断了老者。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斗笠汉子,笑道“不错,这汉子说的原也不错,一魔一圣都未能打败,但华山论剑毕竟是名门正派的最高武学大会。要说天下第一,可能也是勉强了些,高手在民间,门派诸多,也不见得都在那华山名门谱上留名。”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天下第一,狗屁不是!哈哈哈哈”那斗笠汉子饮下最后一碗酒,踉跄着起身出了酒店,朝门外闹事走去,不久便消失在人群,留下这一众人,面面相觑。
......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是一个中秋佳节,又是一个没有战争与杀戮的夜晚,夜色正浓,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篝火,载歌载舞的俊男美女,还有美食美酒的陪伴,明月高悬于九天之上,草原的天空看上去格外明亮,照亮了这个热闹非凡的夜晚的每一个角落。
南宫家的三个孩子(南宫佩之子飞羽,之女飞燕,南宫越的女儿飞雪)正欢快的在北源大营内玩耍,追逐打闹,跑来跑去,孩子们喧闹的声音传进了主帅账内。
南宫佩酒过半巡,腆着大肚子站起身来,掀开帐子,看着远处的飞雪,对南宫越说道“越来越像玉露了。”
南宫越坐在篝火旁,去篝火里加了根柴,面色煞白,“好好的,又提她做什么。。。”
南宫佩回过头,看着南宫越,“你真的不想她吗?”
这口气好陌生,听着不像是有着三十几年过命交情的兄弟的口吻。
南宫越低头不语,片刻,道“大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兄弟这么多年来,无话不说,可最近半年,却是生疏了。”
“走了有三年了吧!”南宫佩看着天空中挂着的一轮明月,又道“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跟七年前的一模一样!还记得吗,当时的你,南宫大将军,是何等的威风八面,何等的豪言壮志!还记得吗?”
南宫越也起身,看着账外的月色美景,两人没有碰杯,却是心照不宣地,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陷入无尽的沉思。
七年前......
傍晚,琥珀色落日懒洋洋地洒在这一片无垠的青色上,间隙里透过的黑土地温暖而柔情,若非晚霞眷恋夕阳,又怎会趁着暮色而追随。
远处飘荡着牧羊人的歌曲,草原上洁白的羊群,宛如珍珠般滚滚流动,没有狼群出没的日子里,它们生活的无忧无虑。
草原上忽然传来一阵振聋发聩的号角声,打破了这祥和的美景。
随即而来的是一匹驰骋的骏马,呼啸着穿过草原,安静的草地上登时尘土飞扬。
未见人影,早听来报“左将军回来了,左将军回来了,捷报!捷报!”。
南宫越凯旋归来,先派人报捷,大军随后即至,统帅南宫佩帅众将出迎,一时间北源大营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吾弟何在?”只见大营外不远处一彪人马,众将士个个雄伟壮硕,意气风发,不愧为南宫世家第一虎营军,为首的将领年轻气盛,英姿飒爽,怒发冲冠,金甲在身,得意洋洋,瞪着眼睛环顾四周,这表情似乎把所有战绩都写在脸上了,那南宫越也不下马,喝止马匹,烈马原地拔起几丈,大声嘶叫,如同主人一般傲气。
南宫越挥动手中长鞭,教列队开来,等待大哥的检阅。“大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礼?快点摆宴谢我吧,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丝毫掩盖不了他内心的狂妄。
“吾弟莫不是抓了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送给我,啊,哈哈”众人皆大笑。
“带上来!”南宫越手一挥,人群中果然就推出一个女人,身着契丹服,头顶戴苏州红绣帕,穿络缝红袍,腰间悬碧绿玉佩和双同心帕,络缝乌靴,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唯唯诺诺,腿脚发软,瘫在地上,低头不敢看南宫佩,这怕是进了龙潭虎穴,自知命休。
南宫越持剑挑起女人红帕,道“大哥你可认得此人?”南宫佩仔细打量女人衣装,忽然大惊,“莫不是?”南宫越一脸得意,“正是那南宋主送给耶律帝王的汉长妃子!”众人皆震惊,但没过一会,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欢呼,众人脸上写着无限的荣光。
给南宫佩送来的一份大礼,原来是南宫越跟随仆散揆从辽人遗后那里抢夺来的汉长妃,其美貌有南宋西施之称,世间男子无不倾慕艳羡,各方诸侯更是不吝奢求。
对此,南宫越自信满满,深知统帅必然欢喜,“此次南征意外收获,还望哥哥笑纳!”南宫佩叫人清点战利品,南宫越带回各类兵刃、马匹、弓箭、弩车、俘虏无数,另有两箱满满的金银珠宝。
南宫佩当时下令杀牛宰羊大开庆功宴,取上等好酒款待众将士凯旋,北源大营内外好不热闹。
南宫佩兄弟三人,老二南宫越(同父异母),老三南宫豹,祖上名南宫信,本是汉人,后因战乱迁至嫩江,爱舞枪弄棒,时代习武,却又善于经商,累积了不少财富,结交了不少江湖众人,在嫩江边势力颇大。金灭辽后,为求生存,南宫兄弟在嫩江边上建立了自己的军队,号称北源大营,本意自保,但随着金灭了北宋后,势力越发强大,金人嗅到了嫩江这一处汉人的味道,欲出兵围剿。
为了保全家业,南宫佩无奈只好投了金,明里为金主卖命,暗自却拉拢各方势力,不断扩张自己的实力,欲在这草原边上称王称霸,对金主更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此事多多少少也传到金主耳朵里,奈何天高皇帝远,又怕其在金背后生出是非,不利于攻打南宋,每每也给南宫佩加官进爵,佯装安抚,南宫佩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与金主分庭而治,对外宣称归属金,实则早已异心,自己在这嫩江边上安营扎寨,搞起自己营生。
那金主生怕约束不了南宫佩,便命其兄弟三人协助金人攻打南宋,越西路,走川陕一线,看向襄阳,并行南下,南宫佩派二弟南征,自己则驻守在北源大本营。
南宫越南征数月,攻下不少城池,愈战愈勇,从右翼直逼蜀中,正所谓前方征战,后院起火,粮草供给突然不足,南宫越只好暂时收兵,悻悻而归,只想待秋后再行军。
一日大军行至白城,正好撞见逃亡数月的汉长妃子家族,被南宫越灭了族类,生擒了妃子来献南宫佩。
“大哥,那南宋基本上已被我部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可,小弟不明白,为何突然粮草不足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
南宫越话音未落,被南宫佩抬手打断,“粮草是否出了问题,如今正在调查此事,尚未有结论。”
“这么说老子是被他娘的狗监军给骗了?既然未成定论,为何草草拟诏,招回我等。即便是粮草出了问题,我军可沿途搜刮一些备用,有何难处,如此延误战机,也不知那仆散揆统帅所虑何事。”南宫越不依不饶。
南宫佩道“二弟,你此去数月,军中发生了一些变故,我说了,你且休动怒。完颜统帅半个月来只来过一道密令,只道是金界壕到了关键修筑时期,要借我大军前去支援!”
“我呸,让我们堂堂北源大营将士前去修筑界壕?这是天大的耻辱,耻辱!仆散揆统帅没有命令,他完颜匡凭什么调遣我部?大哥你就应了?”
南宫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千里迢迢从淮南地撤回大军,竟然只是为了去填补修筑界壕的空缺,这对于自命北疆勇士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我不应又能怎样,你我兄弟本属于仆散揆统帅部下,这几年战功显赫,仆散揆统帅对我等仁至义尽,无畏关怀,可。。可有人在章宗那里进了谗言,说我等兄弟在这嫩江边上自立门户,甚至都不把仆散揆统帅放在眼里。章宗一道密令,把我部全部交由完颜统帅账下,如今。。”
南宫佩起身,往大营外面看了看,才小声道“如今我们是寄人篱下,为人所迫,完颜匡不想让我兄弟壮大,故而他刚刚接手,就立马下令扯回北源大营南征将士,战事由其弟完颜武接管。如今看来,完颜统帅恐怕是另有所图,我军。。。我军需前往修筑界壕。”
“什么他娘的界壕,依我看,屁用没有,当年太宗部下的这防御长城,简直就是可笑至极,野蛮的蒙古人只知道吃肉放羊,提防他们作甚,倒不如世宗的减丁计划来的痛快,这破壕沟我去看过,劳军伤财,区区宽度,又不似那汉人修建的长城兴筑在横亘的大山脊岭之上,雄据山险扼守,我们修筑的界壕,一旦风沙来袭,必被掩盖,若真是那草原上的狼崽子,乘着铁骑飞踏而来,只需少量柴草和沙土就可埋平,很快就会土崩瓦解,成为向南进攻的通道。”
“愚兄何尝不知,可眼下又无计可施,如若抗旨,又反落人把柄;可如若真的让这些将士们去挖那壕沟,我北源大营恐怕自此颜面扫地,永不能翻身。”南宫佩拳头握紧,砸在桌上。
半晌,两人只是默默饮酒,不再言语,那地上的篝火正旺,酒却没了滋味。
“我倒是有个想法。”终于,还是南宫越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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