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纠结,叶无妄还是打算去祭拜父亲和阿娘。
天未亮,抹黑从狗洞里出了门,从空色堂沿着小路往西南走好几里地,一马平川,天蒙蒙亮时已见到几缕孤独的炊烟。
再继续往前便是红叶沟村,过了条小河,再往前走两三里,便见到一个围着竹篱笆的院子。
院里有一棵柿子树,旁边是一个低矮的小土屋。
这便是叶无妄好兄弟的家。
这家伙本来登户的时候,已经有人让他父亲取个好点的名字,叫陈六吉。
也不知怎么的,这父亲去找张老头的路上被人叫去喝了点酒,等稀里糊涂找人办事时,死活要张老头写“鸡”不写“吉”!
于是,陈六鸡的名就这么来!
陈六鸡喜欢吹牛,老说他家祖上有仙人飞升,并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也能剑开天门,飞升成仙。
他十分鄙夷那些找仙草,炼仙丹的药罐子,认为如此手段根本没没法成仙。
陈六鸡说自己承袭祖先的铜鱼符,可以配剑,只是觉得这样太招摇了,暂时不拿。
有一次,城里的衙役到乡下讨平安粮。
这平安粮只保护给粮的门户,若是给不了粮,怎么死都不晓得。
陈六鸡家在那年秋天虽是丰收,但交了秋税和卢家的欠粮之后便没剩多少口粮了。
为了过冬,他苦苦哀求衙役。
衙役点头答应,转眼便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一番拳打脚踢后,再往陈六鸡伤口里尿尿。
有个鼻涕没抹干净的孩子看不下去,跳出来替他解围,说不能伤了陈六鸡,因为他身上有铜鱼符。
衙役面面相觑,露出一副夸张的惊恐神色。
鼻涕小孩双手叉腰,盛气凌人指着衙役说,你们要再这样,陈六鸡的飞剑一定取你们的狗头。
话刚说完,大人卑微上前道歉,捂住小孩嘴巴迅速溜走。
衙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对陈六鸡说,既然你有鱼符,想必有剑傍身,我便不招惹你了,你走吧。
陈六鸡狼狈地在地上磕三个头之后便起身。
他小心谨慎,一步一回头,怕那些人反悔,不想在转身的刹那,衙役一个箭步,拔出腰刀。
一道寒光过,一只手臂落。
周围人惊得缩了身子,一脸惊魂甫定,都没来得及捂住小孩的眼睛,就让孩子这么直直地看到血淋淋的场面。
陈六鸡疼得脸筋暴起,吼得撕心裂肺。
按照大梁律法,没有铜鱼符却持有武器者,断手惩戒。
衙役说陈六鸡没有铜鱼却配剑,故而断手严惩!
断臂后,陈六鸡发了高烧,昏迷不醒。
他母亲以泪洗面。
辛辛苦苦生了五个孩子全夭折,就剩老六能坚挺地活下来,没想也快不行了。
经过一番求医无果后,她洗干净身子,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借来小推车,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昏迷的陈六鸡去了明夷山。
半年之后,陈六鸡独自一人回来,被砍断的手神奇地恢复原样,并找了户吏老张改了新的名字——陈明夷!
只是,他的娘亲没跟他回来。
村子里不少闲言碎语,有说他娘给明夷山的疯子生了孩子,有说他娘被炼成了丹药……
众说纷纭,陈明夷也没多嘴解释过一句,要是有人问起,就在那装傻,仿佛被砍断手之事从未发生过。
大早上,叶无妄路过他家的时候就听到林家老寡妇在他门前破骂:
“我都能当你奶了,你还偷看我奶,不要脸的小东西!”
“我看你娘的卵啊,就你这残花败柳的,有什么可让我看的!”
“你就是偷看了!”
“我去河边撒了泡尿被你看得一清二楚的,你就堵我门口,不就是想让我睡你被窝嘛,你直说啊,可是老子就是干不来,你要是饥渴难耐,洗干净了去找李驼子!”
年过五旬的老寡妇气得脸通红通红的,咽了咽口水,指着墙内的陈明夷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
“嚯,你家老头子死那么早,没人给你犁地了,就来勾搭我,想都别想!”
老寡妇一时语塞,咽了咽口水,继续指着门大骂:
“你……你……你个狗娘养的!”
老寡妇本就身经百战,没想这次竟然折在这个小赖皮身上。
她觉得骂回去不得劲,继续用脚踹门。
“来人啊,来人啊,老女人大早上渴了找汉子啊!”
“你……你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把你手砍断,让那疯子再好好招待你娘!”
“不必,不必,那老疯子早被我娘训得服服帖帖,要不你洗干净了去明夷山看看?”
“你!”
老寡妇急火攻心,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了,猛然捂住心口,瘫坐在地上调整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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