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默念了一遍:“节气?朗朗上口,还挺押韵。”

钱玄同说:“你在教育部上班,有听过吗?”

鲁迅摇了摇头:“没有。”

“所以很奇怪,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怎么会写出这种东西?”钱玄同说。

实际上对他们来说,节气歌只是很小的学问,不足挂齿,关键是从一个捡煤核的穷孩子处听到。

萱萱问道:“真不是人人知道?”

钱玄同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叫过来小男孩:“秉穹,你在学堂里听过吗?”

小男孩也摇了摇头:“没有。”

“孔德学校都没有教过?”钱玄同啧啧道,“那还真有点意思。”

鲁迅点上一根香烟,问道:“小姑娘,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哥教给我的。”萱萱再次说。

“什么时候教给你的?”鲁迅问。

“前天。”

“其中有两个字错了。”

“我知道,因为我学认字也就四五天。”

“学认字只有四五天?”

“对啊,”萱萱自豪道,“也是我哥教我的!”

“你哥是谁?”鲁迅继续问。

“我哥叫秦九章。”

鲁迅没听过这个名字:“你哥是做什么的?”

“我哥是个车夫。”

“车夫?”鲁迅吐了口烟,“什么车夫?”

“还能是什么车夫?”萱萱笑道。

鲁迅右手两根手指夹着香烟,指向胡同口的大街:“你说的是那些拉车的车夫?”

萱萱点点头:“对!”

鲁迅悠悠道:“确实有点意思。”

萱萱已经捡完煤核,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走了。”

鲁迅向她摆了摆手:“再见。”

然后才与钱玄同进了屋。

钱玄同坐下后说:“这个姑娘的话让我想起了豫才兄的一篇文章。”

鲁迅掸了掸烟灰,“是啊,我也想起来了。”

五四那一年,鲁迅写了篇文章《一件小事》,可能很多人没有看过。

文章非常短小,只有一千来字。

讲的是有一次鲁迅在京城乘坐人力车外出。

刚走到S门,突然一个穿着破棉衣服、花白头发的妇人横穿出来。

车夫让开了道,但妇人的棉衣没有扣上,兜着车把,因此倒了下去。

鲁迅认为这是一件小事,车夫没有责任,他对车夫说:“没有什么的,走你的罢!”

可车夫却放下车子,搀扶起那位女人,毫不踌躇地向巡警所走去。

鲁迅这时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

后来巡警走近鲁迅说:“你自己雇车罢,他不能拉你了。”

鲁迅掏出一大把铜圆,委托巡警给他。

鲁迅在文章后写道:“独有这一件小事,却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叫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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