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烧红的晚霞预兆着今夜的瓢泼大雨。
“郕王,怕是起了那个心思。”
午门之前的沙盘前,用火筷子将身前火塘上烤着的烧酒壶往边上拨弄了一下,吏部尚书王直突兀的开口到。
“。。。”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察觉到不对的王直转过头去,却只看到新任的户部尚书周忱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钱粮名册,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说什么。
而坐在他身侧的兵部尚书于谦却是在翻阅着一页一页的五军都督府兵马名册,还时不时的拿笔在一整页上都画上个大叉——这意味着,这整张名册上的人,都战殁在了土木堡。
讨了个没趣的王直回过头来看向胡濙,却看到对方就着火塘正烤的惬意,丝毫不见白天在恳求孙太后别和郕王起冲突时的焦急。
“胡公。”
看着仿佛是睡着的胡濙,王直出声呼唤了一声。
听到王直的胡濙睁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又闭上了双目,语气不善的道。
“老夫还没死呢。”
“您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担心有用吗?担心能守住京城吗?”
听到王直的话,胡濙闭着眼睛就是个一键三连。
“您就不担心郕王他。。。”
看着不愿意说郕王之事的胡濙,王直皱眉道。
“让太后立太子的旨意,是你给出的主意吧?”
闻言,胡濙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就不担心将来郕王将来找你的麻烦?”
“食君禄,报君恩,臣之义也。”
闻言,王直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是了,食君禄,报君恩。”
挣扎从椅子上站起,用手将衣摆上的炉灰掸了掸,胡濙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道。
“我吃了建文朝三年的俸禄,吃了永乐朝二十二年的俸禄,吃了洪熙朝一年的俸禄,吃了宣德朝十年的俸禄,更吃了正统朝十四年的俸禄。”
将自己从进士得中,到如今的年岁一一道出,胡濙的声音中充满了忧心。
“我担心的是,这大明朝的俸禄,还能不能吃下去。”
“我会不会误了历代先帝给我的重托。”
说着,胡濙转过头来,双眼中满是厉色。
“而你,只觉得自己吃了正统十四年的俸禄。”
“你担心的是,郕王会夺了正统的位。”
“事可从经,亦可从权。”
“如今情势紧急,我等扶郕王监国,乃是权宜之计。”
闻言,王直大声的反问道。
“日后若是陛下崩逝,当按我大明礼法,由太子继位。”
“若是郕王篡位,我等有何面目说食过正统俸禄,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那你到那瓦剌营中去寻你那正统君上啊。”
听到王直大义凛然的话,胡濙嘴角扯出一抹嘲讽。
这王直真当自己打的什么主意他看不出来吗?
先让太后下旨封皇帝长子为太子,再让留守郕王正式监国。
如果情况不紧急,监国就是监国。
如果情况紧急,就扶郕王登基称帝,反正太子已经提前有了,就算郕王称帝也做不到帝位移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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