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为抖手收起写了血书的白色绸布递给陈力,看着韩宪叫醒几名手下,踉跄着走入夜色之中。

市集之中,长街之上,只有黑道枭雄敢当众杀人,自己还要回中原救师父师娘,下手自然留有余裕,不肯轻易取人性命。

莫为并不嗜杀,只是他在大漠这样无法无天的化外之地生活惯了,要么与人为善,要么斩尽杀绝,如今日这般,留下韩宪血书一封,确保陈力余生不再被人追杀,却是从未有过的事。

陈力看着血书,眼眶渐渐发红,半晌才道:“这些年我颠沛流离,早就忘了家乡的样子,如今……如今……”

莫为翻了个白眼,“可以了可以了!你在凉州两房妻妾,不都是好好的么?”

陈力歪头斜眼看着莫为,神情很是小心,只是轻轻点头说道:“我从一开始就准备着这一天,所以她们应该都藏得很好……”

“那就是了,你将血书收好,明天赶回凉州,领着二位嫂嫂换个地方改头换面生活就是!”莫为收好血书,一拍陈力肩膀说道:“强敌已去,心事已了,你我兄弟不期而遇,今夜不醉不归如何?”

陈力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莫兄弟你这么武功绝顶,江湖上一定赫赫有名,我一个贩酒的,何德何能……与你称兄道弟?”

莫为撇嘴一笑说道:“怎么?我武艺高了,就不配与你做兄弟了?”

陈力连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只是……只是当初你在杨家兄弟对门置办宅院,我们只当你是个行脚商人,哪里知道竟是这般武艺高强之人?以前我还笑话你武艺低微,如今看来,该笑话的却是我自己……”

莫为朗声一笑,扯着陈力在客栈门前石阶上坐下,解下腰间水壶自己喝了一口,这才递给陈力说道:“朋友也好,兄弟也罢,看的不是武艺高低,身家多寡,只看是不是志趣相投!”

“你我相识不久,小弟在凉州时间不长,却多多承蒙你和杨大哥、朱大哥、田大哥照顾,”莫为毫不在意夜风吹来阵阵沙尘拂面,只是笑道:“每年回凉州那半个月光景,是我最轻松最写意的时光,你有最好的酒,朱大哥有最好的厨艺,杨大哥还会写诗画画……”

“当然,还有几位貌美如花的嫂嫂!”

陈力仰头喝了一大口,哈哈大笑说道:“又拿朱家大嫂说笑?小心被大嫂当真,把你拐上床去!”

“哈哈哈!”莫为接过水壶,仰头也喝了一大口,“朱大哥家里几位嫂嫂各个貌美如花,咱们兄弟喝酒的时候要么弹琴要么唱歌,便是通宵达旦,也不肯轻易离去,实在是个中楷模!”

陈力面色一红,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涌,扭捏半晌才道:“你就别阴阳怪气影射为兄了,我家里你嫂嫂怪我私自纳妾,这些年都没给过我好脸色,自然比不得朱大哥……”

莫为又是一笑,半晌愣然无语。

“朱大哥还好么?杨大哥怎么样?”

陈力听他问起,赶忙说道:“你上次回凉州,还是年前吧?这一晃六七个月了都……我逃出来的时候,朱大哥新开了一家生药铺,生意该不会差;杨三每天读书写字,还要赴省考试,每天和他家娘子吵得鸡飞狗跳,不知道到底去考了没有……”

“杨大哥还不死心?”莫为掐指计算,“他这个秀才功名都考了十几年了吧?”

陈力叹气说道:“可不是么!十五岁就开始考,今年都三十一了!”

“难怪杨大嫂跟他吵,考了一次两次没考中是运气不好,考了十五六次还不中,怎么就想不通呢?”

“他一脑子众生平等,自己写写歪诗还行,真写正经的,不中才正常!”陈力毫不客气,随后又道:“莫兄弟你这次回中原,也要路过凉州的吧?到时候咱们兄弟几个再聚聚!”

莫为点点头说道:“凉州自然是要去的,至于能否再聚,只能到时再定。”

他忽然说道:“我领着师弟师妹也算昼夜兼程,不如陈兄明日与我们一同赶路如何?”

陈力仰头喝了口酒,用衣袖抹了抹唇边酒渍,摇头叹道:“若是能与莫兄弟一路同行返回凉州,倒也是一桩美事!只是我当时仓促出逃,家中你两位嫂嫂只怕彷徨无计,我怕回去晚了日久生变,所以天明以后,就要抓紧赶回去!”

“你们便再是昼夜兼程,也要兼顾马力人力,哪里快得过我?”陈力又喝一口醇酒,兴奋说道:“如今为兄大患已去,自然要快马加鞭回到凉州,先安了你两位嫂嫂的心,再备下好酒好菜,安心等你来到就是!”

“好,一言为定!”莫为抬手与陈力轻击一掌,彼此对视一眼,开怀大笑起来。

夜色渐浓之下,二人长街痛饮,直至天色将明。

晨曦微露,陈力上马辞别莫为,奔着家的方向奔驰而去。

莫为抖抖空空如也的水壶,轻轻呼出一口酒气,倒提铁尺回到客栈,踉跄进了自己房里,寻出一条布带,又将铁尺仔仔细细缠了起来。

未等缠完,忽听门外有人敲门,莫为答应一声,房门开处,却是师妹辛萍来了。

“大师兄,你起的……”辛萍话说一半,“这么早”三字就咽了回去,“你这是一夜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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