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咔咔咔。

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枯树的树枝彼此之间交错摩擦,一根根枝丫下挂着的少年人果们,却在寻找着一人一灯的身影。

“人呢?人呢?”

“快说话啊,我听着呢,我急死了。”

“陈黄皮,黄二,你们的话好有意思,快多说些听听。”

一个个又尖又细的童声,对着树下的黑暗处喊叫催促。

“陈黄皮,你还在吗?”

“我不在,我不在。”

陈黄皮闭着眼睛,脑海中思绪翻涌。

念头不会被听到。

心神交谈才会。

黄铜油灯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敢在心中催促陈黄皮。

“他胆子大,又擅长装死,应该不会被察觉。”

黄铜油灯念头一转,灵觉便“看”到陈黄皮果真站在原地不动弹。

就连呼吸都没了。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死人呢。

还好它黄二也很擅长。

一人一灯,动都不动。

纵使少年人果们视力再好,听力再好,也发现不了一人一灯的踪影。

而少年,正是精力旺盛,心志不坚,容易转移注意力的时候。

“陈黄皮又不理我们,他不想跟我们玩。”

“应该把他挂在树上,让他天天给我们讲新鲜有趣的事。”

“一日一甲子,一夜三十载。”

“再没有故事听,我就要长大了!”

“哈哈,你们找他的功夫,我已经在偷偷长大了,现在都长毛了。”

“那我也要赶紧长。”

不一会儿的功夫。

陈黄皮就听不到那些窸窸窣窣的树枝交错声了。

人果少年们,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它们似乎在玩一个比谁先长大的游戏。

一日一甲子,一夜三十载。

陈黄皮听着那些人果们的话,心中别提有多羡慕了。

他长的也很快。

入夜前尿尿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也长大了。

只是,却没有人果们长得那么快。

而且,师父也不喜欢他长大,还说过如果他一辈子都是个孩子就好了。

可陈黄皮也如人果们一般。

他也很想快快长大。

因为师父失心疯了。

他又是净仙观唯一的继承人,不得不早些当家做主,接过师父巡山的活,操持家业。

“快些走吧。”

黄铜油灯催促了起来:“趁它们睡觉,咱们赶紧溜。”

“右脚先移动五指距离。”

陈黄皮默默照做。

他任由黄铜油灯微操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往前走出去一段距离。

地上到处都是枯树的树根,树根撑破了石板,高高拱起地面。

因此,路并不好走。

好在只需走过这段路,往藏经阁的路就是一条直线,中间并无任何邪门儿的事物存在。

可就在这时。

咔咔咔的树枝摩擦声再次响起。

陈黄皮赶忙继续装死。

一说话,就会被人果们发现。

不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走。

要是被树根绊到,那就彻底暴露了。

所以没走出去一段距离,陈黄皮和黄铜油灯就得停下等待。

等那些人果们分散注意力。

只是这一次等待的却有些久了。

足足半个钟后,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四周变得死一样寂静。

“黄二,下一步我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陈黄皮在心里催促。

可黄铜油灯却没有回答。

反倒是一个公鸭嗓子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

“左脚会踩到石子,肯定是右脚。”

“右脚会被树根绊倒,肯定是左脚。”

“要不,你蹦过去试试?”

“哈哈哈,你们又打趣他,真要蹦过去,岂不是掉进粪坑里了。”

那是人果们的声音。

只是片刻的功夫,就从少年长作了青年。

一个个赤身裸体,肤色惨白。

活像是一具具尸体,脑袋上有一根枯树枝丫扎进里面,将他们高高的挂起。

陈黄皮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黄铜油灯为什么不说话了。

这些人果根本就没走。

长大了,脑子就好使了。

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又讨厌又恶趣味。

陈黄皮想要继续装死。

可人果们却讥讽的笑了起来。

“陈黄皮,一样的招数,再用第二次就不灵了。”

“今夜,我们会死死盯着你。”

“要么,你变成人果和我们树上相见。”

“要么,你就等到天亮,再也无法从这里出去。”

随着声音落地,青年人果们便死死的盯着下方的黑暗。

它们知道,陈黄皮和黄铜油灯就在下方。

只要一动就会被它们发现。

这次,它们已经长大了,就像是成熟的猎人一样,有着足够的耐心。

陈黄皮也很有耐心。

他日复一日的巡山采药。

真要熬,他能熬死这些人果。

可是就像人果们说的那样。

一日一甲子,一夜三十载。

它们明天这个时候才会垂垂老矣,化作滋养枯树的养料。

陈黄皮耗不起,他还要去藏经阁。

既耽误不起时间,又不肯忍受被人果们这般调侃的憋屈。

黄铜油灯现在也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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