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里,那些脑袋在半空里咕噜噜的旋转着,阴森可怖。

黄栩仔细看时,虽然看不清楚那些脑袋的面容,但能看出那一头头披散着的乱发下面,都是无数浮肿的面孔,仿佛刚刚从肮脏的水中被打捞上来的。

有的在半空打转之际,甚至还在滴滴答答落着一种灰黑色浑浊的水滴,水滴里散发着一股子刺鼻的腥味。

黄栩只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他颤抖着声音问薛逸:“老薛,你……你这是把什么东西给招来了啊?”

薛逸头也不抬,“这个……你得问白公子了。”

黄栩茫然的转过头去看着白允,白允一眼不发,双眼圆瞪,恶狠狠的紧盯住薛逸,一双眼睛里像要放出火来。

他又看了看白允身旁的老仆老马,却见他只是耷拉着脑袋,但是黄栩看得出来,他也吓得不轻,小腿在微微发颤,只是碍于自己的主人在眼前,强撑着不敢表现出来而已,否则,他也是早就拔腿逃之夭夭了。

黄栩不敢逃,他隐约有一种感觉,此时只要他双脚一动,立时便会有一颗脑袋向他扑过来,像一条恶犬……不,是远比恶犬更凶猛百倍的将他逮住,丝毫不会放松,令他再也摆脱不了。

他呆呆站在原地,一颗心脏怦怦乱跳,却终于不敢挪动半步。

此时荀晋藏在柱子后面,月光下看清那半空里游走的,原来并非夜野猫,却是一颗颗脑袋时,心里自然也升上一阵寒意。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竟然会是薛逸用金蒿招来的东西。

他密切的关注着白允和薛逸的一举一动,一则生怕白允突然偷袭薛逸,令他措不及防,二来也担心薛逸对于金蒿的使用拿捏不准,反被那些悬空的人头所伤。

毕竟,金蒿置于香炉中时,那些被金蒿招来的邪物,往往忌惮于青铜香炉的威力,不敢靠得太近。此时薛逸手中只有金蒿,并无香炉,那些邪物多半会肆无忌惮。

好在薛逸似乎已经看明白了这一点,那些脑袋刚刚悬空,他便将琴上指法放慢下来。

这样一来,他手上热度渐渐退去一些,金蒿气息也不过时有时无散发一些,脑袋们便不远不近的旋转在离薛逸足有十步之遥外的半空,并未更靠近一点,却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白允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问薛逸道:“薛逸,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你怎么把它们招到我白府来了?”

“哦?”薛逸假装好奇道,“这不是阁下府中的东西么?”

白允勉强笑道:“我白府里连猫都不养,何况……何况这么古怪的东西。”

薛逸笑了,“猫可以不养,反正没耗子嘛!至于这些东西,那就不好说了!”

白允摇摇头,“你不能凭空造谣,诬陷我们白府。这些东西都是你弹琴的时候,从半空里飞来的,绝不属于我们白府!”

“是吗?”薛逸淡淡说道,“那就由它们在半空里待着呗!”

“不行!”白允怒道,“你从什么地方招来的,就送回什么地方去,这么古怪的大礼,咱们白府可收受不起!”

“是吗?”薛逸还是那一句,接着漫不经心的弹琴。只是此时琴音优雅,与半空里那几十个凌空悬浮的人头,实在是极不相称。

黄栩忍不住说道:“老薛,我看你也是一个大家出身的斯文公子,怎么弹个琴,却把这邪物招来?”

薛逸奇道:“为何弹琴就不能把它们给招来?莫非天下所谓‘情挑’,都得招蜂引蝶不成?”

“呃……”黄栩一时语塞,“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你弹琴,我也并不指望你非要勾搭个大姑娘小媳妇回家去,可……可眼下此情此景,也未免有失斯文!”

“斯文?”薛逸脸上流露一阵愠怒之色。

黄栩忙道:“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说这就不斯文,我想说的是……”

“你想说的是,自古天下人抚琴,多图的是风雅,我却偏生扫了大家的雅兴,对吧?”

黄栩想一想,“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但也差不多了。”

“风雅?”薛逸将琴音停顿了片刻,伸手取了茶杯,一饮而尽,苦笑着,像在自言自语,“问世间,究竟何为真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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