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摸着床,想了一夜;翌日上了马车,就开始迷迷糊糊,昏昏欲睡。
“女郎,醒来。”梨蕊唤道。
“什么事?”元夕无精打采地睁开眼。
“阿旻让我们都下来,上船渡江。”
“哦?渡江?”元夕睡意顿消,起身出了车厢。
马车已停在岸边,一艘大木船泊在江面。
元夕奇道:“江上会有这么大的木船?”
汪忆回答:“吴郡顾氏的商船,搭乘一段。”
元夕想起玄凝之曾说过,母亲的外祖父是吴郡顾氏,心中略有疑惑,但还是随之登船。船夫等人帮着把马眼蒙上,拉着缰绳,马车也上了船。
木船虽比不得游轮,却也较大;不幸的是元夕有些晕船,恹恹地躺在床上,不能参观古代商船。
因为从未出过远门,更没乘过船,梨蕊对什么都感到新鲜,不时向元夕汇报发现的新事物。元夕见她欢蹦乱跳地跑来跑去,很羡慕!
在船上过了一晚,翌日一早上了北岸,已是涂中的地界了。
阿旻照旧赶车,三人居车内;元夕感慨:虽说马车颠簸,比起在船上只能躺着,还是强多了!
梨蕊见阿旻一人赶车,就嚷着要学,好和阿旻换换手;数日后,居然有模有样地赶起车来,元夕引以为奇。
四人一马在山中沿驿道穿行数日,来到天堂镇,是日恰逢阴雨,便决定等雨停再行。
天堂镇四面环山,在淮南郡、弋阳郡两郡之间,虽是早春时节,却温暖而湿润。立于镇中,放眼望去,可见不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近处,一户粉墙黛瓦的人家,掩映在翠竹林中。一派世外桃源的安然景象。
小镇上没什么商铺,只有两家驿站,一家小食肆和一家杂货店。元夕买了点山货,打算晚上做顿好的犒劳一下大家。
元夕看见驿站门口停了十来辆驴车,众多石青衣衫的护卫在卸车,诧异于一大早就有人投宿,不免多瞧了几眼。进得店中,见一身着糜白大袖衫的青年正与伙计说话,“……要不是怕雨下得大,山路难行,也不会回来。唉——,也不知明日能否上路?”
“客官还是安心住下吧,咱们这儿,每年春天雨水……”
元夕无心停下细听,回到房中,叫了梨蕊一起收拾山货。
午后,元夕卧于床上小睡,忽听屋外一阵吵闹,便起身推窗,窗外呼叫声更大,元夕心知不妙,急忙叫醒梨蕊。就听汪忆在外敲门道:“女郎,快出来!有强贼!”
元夕开门,二人随汪忆一起往后门奔去。元夕看了看四周,问道:“阿旻呢?”
“先去赶车了,在西边竹林碰头。”
汪忆拉了一下后门,居然没锁,三人大喜过望,正要狂奔,忽听身后犹如炸雷般的声音,说道:“跑得还真快!”
三人大惊,回头看去: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彪形大汉,手执一柄长剑,站在五步外,正在用猫戏老鼠般的眼神看着三人。
汪忆用左手把元夕扯到身后,说道:“不过是回乡探母的平民百姓,包袱都在房里,还请壮士饶过小的一家。”元夕取下耳朵上的银耳坠,发上唯一的银簪,用帕子包了,扔了过去。
铠甲大汉大笑,震得元夕捂住耳朵,引来数名军士,他拔出长剑,用剑尖挑着手帕包,嘲弄道:“就这么点东西?”
元夕心肝乱颤,以袖掩面,一屁股坐在地上,抓了地上的泥,一边抹在脸上,一边号哭道:“呜——,壮士饶命呀,饶命呀……”
梨蕊也吓得直哆嗦,却不明白女郎一向爱洁,为何坐在泥水里,弄得满身满脸污糟,不成人形。
汪忆心中好笑,却赞许;亦跪于泥水中,扔了荷包过去,露出包着白布的右手,浑身颤抖道:“壮士饶命啊,小人身有残疾,且上有老母,下……”
梨蕊随大流,也跪地乱嚷。
那大汉不耐烦了,“都拖到前厅去,一起发落!”
元夕以袖掩面,悄悄对汪忆使了个见机行事的眼色,一把搂过梨蕊,哭喊道:“苦命的小梨子,阿姊给你擦擦泪!”脏手把梨蕊擦了一脸泥。
三人顺从地去了前院,满院子的人,男男女女堆作一处,俱是惊恐不安;元夕见早上的白衣商贾也在,而兵士并不是太多,心道:他家那么多护卫干什么吃的?被下了药?心里恨其不争。
元夕摸了摸刀鞘,心中实在没有把握能一呼百应,移到汪忆身边,悄声道:“就这么十几个军士,怎么没人敢动手?”
汪忆朝门外努努嘴道:“桓氏。”
元夕回头,见旌旗上果然有个大大的“桓”字,心中愤恨,不去北伐对付苻坚,却在驿站打算杀人越货!
须臾,驿吏被推了出来,驿吏陪笑道:“桓将军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想要什么,小人们理应奉上,还望不要伤及性命的好。”
“我家将军如今是竟陵太守了,你应称呼府君才是!哈哈哈……”一军士说完,众军士大笑。
汪忆面色凝重,附耳道:“是桓石虔。”
桓石虔:小字镇恶,东晋猛将,宣城内史桓彝之孙,征西大将军桓豁的庶长子,大司马桓温之侄。曾于乱军中,孤身救桓冲,异常勇猛!据传,对患疟疾的人大喊一声:“桓石虔来!”,患病的人多数会被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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