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公得了王皇后的召见,忙慌不迭地跑进了屋子,王皇后眯着眼睛,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只想着发笑。 薛公公自以为他是揣度了王皇后的心思的,谁知道王皇后在看穿他这一点上更胜一筹。她等着他的表演,等着他那拙劣的戏码。 薛公公叩拜,接着说道: “娘娘,老奴有要事禀奏。” 他谨慎地看看四周,王皇后不耐烦地托腮: “有什么话直说便好,这里的人都是咱们宫里的亲信,说什么也不打紧。” 薛公公只得唯唯诺诺: “娘娘说得是……” 他原本还煞有介事的,然而眼见王皇后如此态度,心里便有些嘀咕了,然而话已经开了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奴才刚刚得到的消息,那司礼监的梁大人被人暗害……” 王皇后制止: “你若是说这事儿,那么便不必继续了,本宫已经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 薛公公急切一拜: “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奴才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奴才请娘娘即刻下旨,赐死刘妤那个贱婢。”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王皇后发怔了一下: “你……为何会突然说出这话?” 薛公公心里着急,赶紧说道: “娘娘,那刘妤自打进宫以来,屡屡引发事端,先前大皇子和五皇子已经因她而结下梁子,这还不算,如今又是这般。娘娘贵为后宫之主,若是任由这贱婢兴风作浪,只怕这后宫将永无宁日!” 王皇后厉声道: “那梁大人被拷打致伤,这事儿也是能推到妤儿的头上?” 薛公公一愣,不敢说话,王皇后没好气地看着他,继续说道: “娘娘明鉴,这梁大人被拷打之事,摆明了便是有人要给那贱婢出头,如今这贱婢便有了这等强硬的腰杆,等以后她羽翼丰了……只怕这宫里是容不下她的!” “到底是这宫里容不下她,还是薛公公你容不下她?!” 王皇后声音提高,薛公公大震: “娘娘……” 满屋子的奴才都是不敢说话,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王皇后回到位子上坐定,冷冷地看着薛公公: “你别觉得本宫是个傻子,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点儿心思……这妤儿的身世让你觉得忌讳,你忌惮她,巴不得马上除了她后快,我什么不知道……” 薛公公感觉头皮发麻,却又不敢多加申辩。 王皇后把玩着她那华丽而精致的护甲,用着警告的眼神,凌厉地望着薛公公: “你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本宫本不便干涉,只是你身为坤宁宫的大太监,有些事情,未免做得太过了吧?当初妤儿入宫,翊坤宫的多少双眼睛盯着看,你以为这其中的意味是什么?她们把我当傻子也就得了,难道你也要如此?” 薛公公吓得发抖: “奴才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皇后娘娘明鉴!” 王皇后打断他的话: “没这样的心思最好,你若是有这样的心思,趁早给本宫收敛起来,这妤儿目前为止还对本宫还有大用处,没我的许可,不准你再对她动什么歪心思……至于那个秀女坊的清容……”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与不屑,接着轻声说道: “本宫已经派茯苓姑姑打点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到时候你只要看着就好,切记不准出手。” 薛公公眼前发黑,王皇后这么一说,他扶植起来的清容,便等于是作废了。然而事已至此,他无计可施,只得叩首: “奴才遵旨。” 他的心里逐渐的发凉着,自打妤儿经历了司礼监这一劫依然没被打倒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事情的棘手,如今再有着王皇后的警告,他意识到,这个原先让他不屑的小丫头,如今已经稳稳地在皇宫里站住了脚跟,单凭他的力量已经无法轻易将她铲除了。 梁大人的事情就这么硬生生地压下去了,然而有关这件事的传言,是没有法子压下去的了。 距离各宫遴选的日子越来越近。秀女坊里的众秀女们怀着忐忑,怀着紧张,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兴奋,她们在这坊里居住了这么久,如今便该是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了。 妤儿并不像一众宫女那般,已经知道自己最后归宿的她,依旧与平常一样从容,只是偶尔,她还是会露出一丝的感伤。 朱常洛自从得知王皇后将妤儿赐给自己之后,他的心中便是充满了喜悦与兴奋,猴急的他,如今越发主动地前来找妤儿说话,所问最多的,便是妤儿的伤情: “你这些日子的伤口如何,可是见好?” “嗯,好多了呢。太医的药可也着实是灵。” 妤儿说得不错,在王皇后的叮嘱下,太医的用药很是见效,她身上的鞭痕经了那些舒痕药物的涂擦,已经渐渐地淡化下来,脚上的伤好得缓慢,然而如今也是形式大好。 朱常洛想到妤儿的脚上,心里就有些疼: “幸好这些天天气逐渐凉了,坊内也不曾再给你们派遣什么粗重的活计……只是那伤口硬捂着,始终不利于痊愈,得时常让太医换药才行。” 妤儿笑着摇头: “我一个小小的宫女,又不是主子,之前得了太医的诊治,已经是皇恩浩荡,怎么还敢劳驾人家,费更多的事?” 朱常洛笑着: “你进了我们永宁宫,将来不愁做主子的!” 妤儿一听,赶紧侧过脸去: “你今日可是吃了酒了,净是混说些没影儿的话来……” 朱常洛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赶紧笑着赔罪: “教训的是,是我忘形了,心里一高兴,就把想的说了……” 妤儿的眼神里并未有什么缓解,而是多了一份凄凉,以及一丝苦楚,朱常洛一见妤儿如此,赶忙说道: “我们每次隔了好久才得见一面,便是我有什么不对,你也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了!我和你赔罪……” 妤儿抬起眼来,看着朱常洛,眼眸如同一池秋水: “你原先可也是以稳重隐忍闻名的,可如今这般,你实在是辜负了这名声。” 朱常洛抱歉地说: “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可是每次只要是涉及到你的事儿……我是没有办法冷静下来的,我只会方寸大乱!” 妤儿脸色一沉,叹了口气: “若说先前的那些事儿,也就罢了,只是那梁大人的事儿,你何故做到那个地步?在这件事上,你的处理实在是太不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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