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翌日一早，朱棣就去往了庆寿寺，而道衍早已在禅房等候。　　朱棣说完关于徐达去世的消息后，在房中徘徊了几步，开口道：“大师，我……”。　　道衍平静地看着他，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王爷是想回京城看望郡主吗？”　　朱棣没有回答便算是默认了。　　“王爷关心郡主的心情，贫僧很理解，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不建议您贸然回去。徐达身为朝廷重臣，在朝中自有维护他的一番势力。皇上虽命郡主在府中禁足，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个处置还是偏袒多于惩罚的。此时必定有不少人盯着郡主府，希望能挑出她的错处，好再给上致命一击。所以王爷此时私自回京就好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因此落人口舌，这对王爷对郡主都有百害而无一益。”　　道衍看朱棣仍旧不答话，但神情似比刚才冷静了许多，继续道：“如今正是王爷接掌北平兵权的大好时机，一切进行得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顺利。王爷若是在此时稍有差池，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至于郡主，王爷不要太过担忧，她目前有皇上的庇护，量别人也不敢对她怎样。王爷，关心则乱，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听了他的一番劝说，朱棣缓缓在房中踱着步，良久他才开口道：.“大师说的很对，我刚才是有些冲动了。本王不回京城了，但想给青儿送封书信。至于送信人选，本王想借马和一用，大师可允？”　　道衍朗声笑道：“马和本就是郡主与王爷的亲信，老衲只不过是替二位教导他而已。的确，他曾在郡主府中当差，是最合适不过的。”　　朱棣给马和挑选了几个侍卫后，便让他带着自己的亲笔信件出发前往应天府。马和知是回去看望康青鸾，心里十分高兴，带着人快马加鞭赶路，没几天就到了京城。再加上他本就是从郡主府出来的人，对“来仪小筑”甚为熟悉，头脑又机灵，很顺利地就进府了。　　午后阳光明媚，康青鸾独自坐在府里的小池塘边吹箫。她虽是在禁足期间，可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其他与日常并无两样。朱元璋常派人吩咐御厨房做她平日爱吃的糕点送来，还特地命人打了把好琴给她送去消磨时光。可她仍是只对玉箫爱不释手，整日里拿在手边。　　一曲吹罢，纤手掬起些鱼食朝池中洒去，一群红鲤鱼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吃将起来。　　正看得出神，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转身一看，是莲儿带了个少年进来。　　“郡主，你看是谁来了？”莲儿招呼着身后的少年站至康青鸾面前。　　只见少年跪伏在地，恭敬地向她叩首行礼，开口道：“三保给郡主请安。”　　“三保？！”康青鸾没想到来者是马和，向前伸手搀扶他起来，“你怎么回来了，快起来让我看看。”　　马和站起身，咧着嘴笑道：“郡主，好久不见。这两年来小的虽然不能在您身边好生伺候，可日日我都向佛祖祈福保佑您平安。”　　“好孩子，你有心了。”康青鸾欣慰地看着他，“长高了不少呢，比以前黑了也结实了。”　　“嗯，在北平，师傅让我每日学完功课就习武强身。”　　“师傅？”　　“嗯，去北平不久后，燕王殿下就让我拜庆寿寺的主持道衍法师作师傅了。师傅他见识广博，三保跟着他学了不少本事呢！”马和认真回答道。　　由于道衍要他专心学习，少受外界纷扰，所以自从他离开京城后就没再和康青鸾有过联系。　　“道衍大师？”康青鸾惊讶会从马和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去了北平？还做了你的师傅？”　　“是的郡主，都是王爷的安排。三保听说当年皇上让诸位藩王各自挑选一位高僧带去藩地为先皇后诵经祈福，于是王爷便选了我师父同去北平。”　　“哦，原来如此。”康青鸾想起了朱棣曾向自己提过道衍，原来是为了马皇后的事，所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说了半晌，马和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主要差事还没办，于是赶紧从怀里掏出自己寸步不离小心保护的信件，双手恭敬递上道：“郡主，三保今日来主要是替王爷把这个交给您。”　　信封上“青鸾亲启”四个苍劲有力的字赫然映入眼帘。见是朱棣的笔迹，康青鸾急忙将信打开：　　“嬴女吹玉箫，吟弄天上春。　　青鸾不独去，更有携手人。　　影灭彩云断，遗声落西秦。”　　是李白的《凤凰曲》。　　鸾凤和鸣是爱人间最美好的境界。“来仪小筑”取自“有凤来仪”，而她康青鸾等待的，永远只有朱棣一人。看完后不觉眼眶已湿润，康青鸾双手将信按在胸口，紧闭双眼，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良久才问道：“王爷他，可还好？”　　“魏国公去世，王爷接掌了北平的兵权，所以事务繁忙脱不开身。王爷让三保转告郡主，希望您不要怪他。”　　见字如晤，虽然他没有亲自前来，但看到这封信，她已心满意足。毕竟徐达的死，对大明，对北平，对朱棣都有不小的影响，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在这个敏感时期去冒风险。如今知他一切安好，自己悬着的心便也放下。　　康青鸾微笑着看着马和，温柔道：“三保，你也替我带封信给王爷吧。”　　七日后，马和返回了北平燕王府中。　　“王爷，小的回来了。”马和气喘吁吁道。　　朱棣见他回来，忙过来询问：“信带到了吗？”　　“带到了，郡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完将信恭敬递上。　　朱棣一把抓过，赶忙打开一看，娟秀的字体书写着：　　“冬至过后日初长，远在金陵思北方。　　青袍白马有深意，金戈铁马战沙场。　　合欢欲开不自觉，棣萼一别常相望。　　思及本凭诗遣兴，诗成吟咏话衷肠。”　　康青鸾低头写作的倩影清晰地浮现在朱棣眼前，她的一颦一笑不断闪现……朱棣缓缓背过身去，不愿让外人看到自己最柔软的一面。他故作镇定地开口问道：“马和，此去京城，看到郡主，她可安好？”　　“王爷莫要担忧，禁足的事对郡主没有太多的影响，圣上时常派人关心，府中也一切如常。”马和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全都如实以告。　　以前，马和以为康青鸾与朱棣之间只是兄妹情谊，甚至当初在康青鸾身边服侍时，他觉得太子与她走得更近一些。如今看来眼前这位背对着自己的人才是青鸾郡主真正的意中人。　　“好，本王知道了。”　　朱棣身形微微一颤，沉默了一会向马和道：“这一趟辛苦了，你下去歇息吧。”　　听见身后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后，朱棣才缓缓转过身坐下，将手中的信又看了一遍。只言片语中所包含的千言万语他都明了。将信如珍宝般小心翼翼折叠好后收在自己怀中。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波澜，脸上再现平日威严，中气十足地传唤道：　　“朱能。”　　朱能闻声立即进入厅内，恭敬一揖道：“王爷。”　　朱棣站起身踱步至他身旁。　　“走，随本王一同去城内巡视。”　　“属下遵命。”说完快步跟上已步出房门的主子。　　朱棣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停歇，为了能早日与康青鸾相守，他必须敦促自己快速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