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汤媛出门的时候只感觉腿都是软的，脚就像是踩到了棉花上，绵软无力，怀里的几张纸的分量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是亲兄弟……却……”声音压抑而又沉重，不停地在汤媛的脑海里回放。　　　　一开始汤媛不知道孙老夫人找她过来的真正用意，以为只是要给她个下马威之类的，但是……她没有想到邵晔居然会有这样的经历。　　　　幼年丧母，原来的庶母变成了掌家夫人，虽然从小天赋异禀，但这也会招来嫉妒的，童试有三个阶段，只有通过了院试才会成为秀才，邵晔年纪小小就通过了府试，只要在参加一次院试，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京城年龄最小的秀才，但为了防止这个可能的发生，同父异母的庶兄居然在他拿去考场的食物里下巴豆，排斥任何人，将自己关进屋子里，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孙老夫人说把邵晔带回来之前他就是这种状态。　　　　汤媛心疼了，也心软了，她同意了孙老夫人的请求，成为邵晔的伴读，承诺会照顾他，怀里的几张薄薄的银票就是她的劳务费，可是汤媛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负罪感，怀里的几张纸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明明邵晔是把她当做朋友的，而且他本来就因为这样的经历变得有些敏感，可她……却更像是拿钱办事。　　　　“小公子没事吧。”温柔的声音在汤媛耳边响起，随后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汤媛因为沉浸在这样的思绪中，跨出门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扶她的正是刚刚从厢房出来的秋月。　　　　秋月虽然也是个美人，但却没有映月长得惊艳，她的五官没有任何的攻击性，而且她不说话时候，汤媛总是不自觉地忽略她的存在，“表少爷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了。”　　　　听到秋月的声音汤媛这才注意到在不远处梅树下站着的邵晔，梅花只零星地来着几朵，很多都还只打着骨朵，不过也可以看出这是一株红梅，红色的梅花和梅树下身着白袍的少年形成一副很唯美的画面。　　　　“老夫人喜欢喜庆的颜色，这株梅树上的骨朵过两天就该全开了，到时候小公子可以过来赏赏梅花。”秋月说完还似是安慰般拍了拍汤媛的手，但汤媛只是看了一眼秋月并没有说话，不知怎么地，汤媛总觉得秋月对她说的话有些多，也过于热情，明明秋月给她的印象并不像是话多的人。　　　　“秋月姐姐，你又想起你弟弟了，不过这位小公子真的跟令弟很像。”调笑声从台阶下方传过来，正是映月的声音，此时她手里正拿着一个灰黑色的斗篷站在邵晔不远处，刚刚映月就在劝邵晔披上斗篷，只不过邵晔一直没有理她，他只是望着树上的梅花出神，直到这边声音响起邵晔才回望过来，只不过他的表情依旧不多，一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邵晔果然是很高冷，汤媛如此想着，不过却挣开了秋月的手，下了台阶。　　　　汤媛不安地站在邵晔跟前，她在知道邵晔身上发生的很多事之后，总有种背着他做了坏事的感觉，虽然这些比较私密的事情都是孙老夫人主动告诉她的，但汤媛仍旧觉得有些不妥，并且刚刚她还收了孙老夫人的赏金，所以此时汤媛在邵晔的面前特别没有底气，只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出来了，冷不冷。”邵晔只是摸了摸汤媛的手就皱起了眉头，汤媛无论是春夏秋冬手脚都是冰冷的，所以邵晔应该是以为她着凉了，还没等她解释，邵晔就将映月手里的斗篷接过来直接披在了汤媛的身上，而后对着秋月的方向说了一句，“晚饭的时候在跟外祖母请安，这次就先不进去了。”说完他就率先往院子外走去，而且走的还比较快，汤媛跟在后面小跑了几步才能跟上。　　　　“哎，等等我。”在后面跟的很吃力的汤媛忍不住喊了声等等，可是邵晔根本就没有回头，脚步反而更快了，摸不着头脑的汤媛只好远远地跟在身后尽量不被甩开，但……汤媛决没有想到此时邵晔的这个状态就是已经生气了，她还在思考该怎么坦白怀里的这些银票。　　　　要不……当成借的？给邵晔打个借条，以后慢慢还，这样汤老爹既有银钱治病，而她也可以暂时放下操心家里的事了，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主意最靠谱，汤媛快步地往前走想要追上邵晔说出这个想法，可是，却发现前面根本就没有邵晔的身影，她似乎迷路了。　　　　东南西北居然有三个方向都有拱门，她该往哪个方向走？而且她方才从哪个方向进来的也不记不太清了，刚刚汤媛只顾得低着头沉思了，现在抬起头观察周围的环境才发现她不知道闯进了什么地方，圆形的拱门设计都是一样的，突然间觉得大户人家这样的房屋设计对于不怎么分方向的人充满了恶意。　　　　找不到方向的汤媛只好坐在走廊旁边的栏杆上，等着邵晔发现人走丢了再返回来找她，坐在拦杆上，双脚在空中一摇一摆，汤媛也终于有时间看一眼孙老夫人给她的银票了，一、二、三……五，银票总共五张，每张面额一百两，那就是……五百两！她是不是发财了，汤媛脸上不由地带上了迷之微笑，要是这些都是她的就好了。　　　　“你怎么不走了？”身后猛不愣噔地出现一个声音，尤其还是在汤媛偷偷数钱的时候，那个惊吓不要太刺激，汤媛差点一头栽下栏杆，还好身后的邵晔扶了她一把，这才让她幸免于难。　　　　“那个……你怎么过来了？我都没听到你的脚步声，突然说话吓死我了。”汤媛双手背在身后小心地将银票塞进了衣袖里，随后又故作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胸脯，表示真的受到了惊吓。　　　　“你的……”邵晔话只说了开头，眼神就转开了，像是失去了追问的兴趣，随后又低语了句，“罢了。”而后又在前面带起了路，只不过这次不像之前那样走的飞快。　　　　什么？什么？她的什么？怎么都喜欢话只说了一半，刚刚邵晔没看到她数银票吧，虽然汤媛刚刚已经说服自己要坦白的，但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银票汤媛的内心难免有些小激动，在听到邵晔声音的那一刻她最初的反应居然是赶紧把东西藏起来，而且……她还真的这么做了！所以，本质上她还是个贪财的小人？呜呜，不是吧，原来她还有隐藏得这么深的暗黑属性。　　　　“到了。”邵晔的声音响起，汤媛赶紧踩急刹车，抬头就看清了邵晔带她到了什么地方，匾额上三个明显的大字藏书阁，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现在还有些时间，就先在书房里读会书，再晚些我让马夫送你回去。”听到邵晔这么说，汤媛有一种果然如此般的恍然大悟，最初她跟邵晔之间的联系就是读书，现在也是如此。　　　　藏书阁并不像汤媛想象的那样，灰尘遍地，相反，这里打扫的很干净，书架上摆放的书本，竹简都被码得整整齐齐的，书阁的四面都安有窗户，采光也很好，靠墙的角落还设的有桌椅，看桌子上摆放的东西，应该邵晔平时就是在这面桌子上读书写字的。　　　　汤媛走近看了几眼，这才发现邵晔平时读的书她连名字都没有听过，而且种类之杂也是她根本没有想象到的，经史、地理、金石……等等，光是汤媛翻开的这几本书就涉及了好几个大类，除了读书，她好像就没有看到邵晔对其他的什么感兴趣，他仿佛是天生的书虫，一生只需与书为伴。　　　　“开始吧。”汤媛看到邵晔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抽出了一本中庸，想起上次切磋的经历，她从头到尾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而且后来她也没有再拿起过这本书，因为韩夫子不像邵晔那样，一本又一本不断地给她灌输知识，根本不考虑她的承受能力（虽然汤媛自以为她的天赋也挺高的），韩夫子现在还只是给她讲解千字文，剖析每一个字的含义，这个之前汤老爹只是让她背诵了，但并没有做到这样的详细，所以韩夫子是按照汤老爹的进程给她授课的，两边的进度根本就不同，而此时汤媛也不敢让邵晔提问她，中庸的背诵，释义上次她听课的时候都没记住，所以看到邵晔做出要开始的动作，汤媛赶紧摆手制止了他，“等等，我还有事。”　　　　咬了咬牙，汤媛还是掏出了暖了一路的银票，虽然她很爱财，而且孙老夫人也说了这是给她的，但是……她不能让自己瞧不起，所以这些银票还是要过明路的，汤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借条打好，然后闭着眼直接把按好手印的借条拍在邵晔的跟前，“这些银子就当我借你的，你也猜到银票是从哪来的吧，以后我会慢慢还的，赶紧签字画押，收好了借据。”这话说完汤媛才鼓起勇气睁开一只眼看邵晔的反应，看到却是邵晔拿着她写的那张纸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邵晔才慢悠悠地说了句，“这个日期你写错了，现在是南武二十三年，而且这个纹（紋）银二字，你的纹字多了一点，看来应该从基础教你，今天就先不学习中庸了，先学习字的构造。”关键邵晔说话的语气里还能听出对她所犯之错的无奈。　　　　汤媛:“……”　　　　【晔儿喜欢读书，但是却对科举之事避而不谈，你需要做的就是让他参加明年的院试，我就不信邵家那个庶子还能比得上我的外孙，哼。】　　　　路漫漫其修远兮，让邵晔参加院试，这是孙老夫人给汤媛的任务，也许她第一步要做的事是把邵晔拐到学院里，邵晔再聪明，闭门造车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也需要一个良师，还需要更多的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