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李时雨一只腿踩在滑板上，另一只腿始终不敢踏上去，就那么在桥上慢慢滑着。　　她小时候是跟男生们一起玩过滑板的，不过她总穿着小裙子，男生们嫌她麻烦，她自己也怕磕着碰着留下疤，玩了几次就没再玩过。　　　　那边徐朝看见李时雨的菜鸟技术，感觉玷污了自己神圣的滑板，一直双手叉腰，时不时就跟她隔空喊话，让她别丢人了赶紧把滑板还回来。李时雨听见一次就在心里骂一次这人不知好歹，听得次数多了自己也有点上火，快滑了两步滑到桥那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她一边回忆着儿时的身体记忆，一边小心翼翼地试着把另一条腿也放到滑板上去。她儿时学过舞蹈，对控制身体平衡还是有一定帮助的，再加上有底子在，熟悉了一会儿后也渐渐上手起来，体会到乐趣。　　李时雨左一圈右一圈地在桥上滑着，速度越来越快，她也越来越开心，正考虑着自己要不要也买个滑板，身后就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到。　　桥那头是另几个班级的聚集地，八班的一个女生应该是跟谁在玩“来抓我呀”的游戏，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结果没看见前方滑着滑板过来的李时雨，直接扑了个正着，两人都摔倒在地。　　　　李时雨小时候在爷爷身边长大，零七八碎的东西没少学，身体反应和保护意识都不差，她第一时间意识到危机，脚在滑板上用力一踩，调整姿势，尽量选择以让自己受伤最少的方式落地，可对方是直接扑过来的，她整个人是向后仰的姿态，头和屁股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　　李时雨感觉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疼得她生理性眼泪都出来了，意识也有点不清楚，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坐起来揉了揉后脑勺。她落地之前有心理准备，缓过来了就觉得没那么疼了，而那个女生就没那么幸运，她完全是无意识受伤，以最原始的方式摔到了地上，她还没穿校服外套，胳膊直接蹭破了皮，红红的泛着血丝，还沾着些泥土。　　李时雨腿还被那女生压着，她挣扎了一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蹲下，伸手问那个女生能不能站起来。　　看伤势小姑娘只是胳膊肘那擦破了皮，腿应该没伤着，但可能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直接坐在地上掉眼泪不肯起来。李时雨有些无奈的捋了把头发，正好这会儿八班的老师和同学们有人听到动静凑过来，几个人合力把小姑娘拉了起来嘘寒问暖。　　　　有老师跟着，这事儿也好处理，老师直接打了通电话给随行的校医，又疏散闲杂人等，只留下跟女生亲近的几个朋友，带着她们一起去车上找校医。李时雨走的时候还没忘拿着滑板，她一边往大巴车那走一边在心里感叹，真是苍天饶过谁啊，她本来是为了不让徐朝摔着才抢来的滑板，结果自己摔着了不说还伤及了无辜，这徐朝到底是做了多少孽，她想帮个忙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还不如让他摔断腿了。　　李时雨笑笑，跟着老师一起上了车。她校服校裤都好好穿着，又做了保护措施，没伤着哪，根本用不着校医，那女生胳膊和膝盖都伤着了，不过也都是皮外伤，有的地方连血都没出，各个关节也都活动自如，根本没什么大碍。不过这年头的小姑娘都生的娇贵，稍微有点疼都忍不了，所以她豆大的眼泪一直在掉，看得李时雨实在是心生愧疚。　　　　春游本来就允许携带私人物品来玩，这事故也不是李时雨主动引起的，八班班主任了解了状况之后也没说什么，就责备了她们两个几句也就算了。不过毕竟人家女生受了伤，这会儿这是忙着哭没开口，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要求，所以班主任和李时雨都没多说话，在这等她哭完，期间李时雨手机响了起来，是刘文静的电话，她安心接起，却直接被对方的大嗓门吼得有点怀疑人生。　　“你出什么事儿了？”　　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因为喊得太大声，李时雨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何暻书。　　她瞬间有点头疼。　　“没事儿……”她压低着声音：“我跟八班一女生撞着了，她摔破了皮，在车上……”　　“我问你！”那头又是一声吼。　　李时雨不自觉把手机离耳朵远一点，表情带着点烦躁：“我没事啊。”　　明显听见那边松了口气，李时雨的心却跟着沉起来。她正要再说点什么，车上又有人上来。　　刘文静和辛薇薇一溜小跑跑过来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手腕就被人扯住，她回头，看见何暻书一副乌云密布的脸。　　何暻书拽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校服袖子那晃了晃。她袖子上还沾着刚才摔倒时的土，虽然她拍掉了些但还是有一块乌涂涂的痕迹在。　　“摔哪了？”听声音都知道他不爽到要炸了。　　李时雨用了点力气抽回手：“没摔着。”　　徐朝从众人身后探出个头，指着李时雨手里的滑板：“我就跟你说别玩吧你……”　　他的后半句话被何暻书和李时雨双重瞪给瞪了回去。　　　　三班的班主任没来，估计是还不知道这事，李时雨也不知道这女生想怎么着，需不需要叫老师。　　校医简单地给女生包上了伤口，拎着医药箱下车了。这女生哭了有一会儿了，情绪也该平复了，李时雨估摸着时间，打算开口问问她这事儿想怎么处理，要是人好说话的话她就直接回去了，结果话还没开口又一个男生火急火燎地窜上车，挤开众人来到女生身边，看见她手臂上的上人立马就火了，跟刚才的何暻书一样大着嗓门问道：　　“怎么回事儿啊？谁撞的？”　　他说完扫了一眼，这么多人里就李时雨拿着滑板，他想都没想就破口大骂：“你怎么回事儿？玩儿不会注意点儿没长……”　　他说着说着注意到抱着滑板的女生是李时雨，一时间忘了后面要说的话，可就在他收声的功夫，何暻书突然嗤笑了一声，双手插兜歪着头问他：“你跟谁说话呢？”　　李时雨觉得自己的头更大了。　　她伸手拦在何暻书身前，碰了碰他。　　　　这个年纪的男生，沾火就着，特别是有人看着的时候，借个什么由子都能呛起来。八班这男生认出来李时雨之后，瞬间就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有点重，结果何暻书这个时候开了腔，他那点理智立马烟消云散，跟着就还起嘴来。　　“我说她怎么了？不是她撞的人吗？不会玩就别玩没看见……”　　他这句话又没说完，这次是被徐朝打断的。徐朝脾气暴，他跟李时雨怎么吵那是他俩的事儿，可有人欺负到李时雨头上，那绝对不行。　　　　李时雨觉得自己这会儿都要疯了，本来有个何暻书都够让她头疼的，现在还多了徐朝这么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她揉了揉太阳穴，扭头小声跟辛薇薇说了句什么。　　徐朝低骂了一声脏话，头上的帽子被他摘下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指着八班那个男生，满腹经纶都到嘴边了，衣角突然被人拉住晃了晃，他低头，看见辛薇薇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紧咬着嘴唇，目光有点飘。　　“徐朝……”　　徐朝最后看了那男生一眼，叹了口气，拽着辛薇薇的手出去了。　　　　这会儿八班班主任也在拦着那男生，那人情绪稳定了一些。李时雨跟刘文静说了句什么，就让她也跟着出去了。她本来是想让何暻书跟着刘文静一起走的，可一看何暻书现在这脸色，估计是说不动的，索性就不费口舌，任他在这待着。　　那男生听班主任把事情大致经过说得差不多，脸上渐渐有点挂不住，但一看那边眼里还含着泪的小女朋友，心疼和好面子的劲儿一上来，又开始嘴硬，“就算不是故意撞的，那她受伤这疼谁受啊？”　　其实重点就是在后半句，他们之所以趾高气昂，无非就是因为这个女生受伤了，而李时雨没有。　　明明两个人都是无心撞到，一起摔倒，但就像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一样，受伤的那一放总是楚楚可怜，甚至有时还因为太可怜而让人产生迷惑。所有人，包括同样无辜的另一方，也会觉得错在自己。　　这也是李时雨一直默不作声接受他们脸色的原因。她没有被迷惑，她只是暂时摆出了世人认为正确的态度，暂时。　　毕竟那个男生说的没错，现在的小姑娘都娇生惯养，李时雨被宠着长大自然了解，她儿时爷爷从来不让她出去跟男孩子们瞎玩，就怕磕了碰了，所以她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伤，偶尔伤着的几次在她记忆里形成疤揭不下，想起那个疼她都心有余悸。　　虽然那并不是什么大的伤口，或许就跟这个女生现在受的差不多。　　所以她在这好脾气的等，人家受了委屈，起码要等她哭完。　　　　可何暻书显然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他离得老远看见桥那头有骚动，也没确定是怎么回事，等消息传过来时已经杂七杂八众说纷纭，李时雨形容事情又向来轻描淡写，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具体因果。而这件事，在路人视角看来，谁都觉得是李时雨玩滑板撞到了人家姑娘，给人家伤着了。　　何暻书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护犊子。　　于是不等李时雨开口，何暻书就抢先一步。　　“所以我们不是在这好声好气地给态度么，”他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声音也越来越冷，“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在这趾高气扬？就你女朋友是宝贝被疼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