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礼闻言,沉吟良久,才冷冷撂下一句:“下不为例。”,然后他转身对谢轩道,“老夫临来之前,已命左右金吾卫,左右威卫将曲江池毗邻诸坊,尽皆封锁,幼安放心,贼匪一个都走脱不了,我等去正堂静候消息便是。”

王逸之也道:“冷辉,朱能,你二人各率一半的人,驰援建宁王与宁王府兵,尽量留下活口。”

众人在陈玄礼的带领下,向正堂走去,陈玄礼眼神无意间扫到由两名女婢搀扶的裴娇儿,神情顿时大变。

如果说吴百川的出现,陈玄礼只是惊的话,那么当他看到裴娇儿的时候,便是骇了。

陈玄礼快步走到裴娇儿面前:“汝可是娇儿?”

陈玄礼只是在十年前,与裴旻切磋之时,见过一次裴娇儿,但当时裴娇儿还只是一个垂髫幼女,如今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年黄毛幼女,已然出落成人,只是依稀间,还能看到当年颜容,是以陈玄礼也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故有此问。

裴娇儿神情痛苦,看向陈玄礼,微微躬身:“娇儿拜见陈叔叔。”

陈玄礼闻言,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以他的武学造诣,如何能看不出裴娇儿心脉遭受了重创,命不久矣?

裴旻虽开朗淡泊,如清风霁月,然老蚌生珠,得此佳女,一向视之为明珠,极尽宠爱。倘若此女真的在京师出了事,裴旻盛怒之下,必定南下长安,以他的威望和号召力,只怕会惹出天大的祸事。最关键的是,以裴旻的武道修为,他想要做什么事情,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下他。

陈玄礼立即道:“快,快将娇儿扶进正堂。”

一行人拥着裴娇儿步入正堂,将之放在软榻之上,陈玄礼拿过她的手腕,搭上脉门,只一探,便面如死灰,站起身来,长叹道:“大乱将至矣。”

众人无不明白他的意思,都是默然以对。

然而裴娇儿的状况,在谢轩和王逸之看来,绝非是什么回天乏力的重伤。

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叫做心脉重创,但是裴娇儿既无外伤,脏腑亦未受到外力的冲击,以后世的医学角度来看,不可能会有什么大碍。

王逸之开口道:“以大将军的地位,可否请太医署的医师前来救治?”

陈玄礼叹气道:“他们的医术,我很清楚,徒劳罢了。”

谢轩知道陈玄礼说的是实情。唐代的医疗水平极为有限,民间绝大多数的医师,治病尚用巫术,水平比之后世医学院的学生,都远远不及。即使是太医院的医官,也多半都不靠谱,感冒发烧都能把人治死。以裴娇儿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禁不起这些人的折腾。

这时,王逸之开口道:“长安城龙蛇蛰伏,市井之间,未必没有声名未显的杏林高手,晨鼓之后,我立即派人去长安各坊,寻访名医。”

陈玄礼神色黯然:“除非孙思邈再生,否则多半是没用的。”

谢轩不明白为什么陈玄礼从一开始就一直唱衰裴娇儿的伤势,开口问道:“大将军,心脉受创,当真是无法可医吗?”

陈玄礼道:“普通人心脉受创,实际并无大碍,而武者不同。心为阳火之源,武者习技击之术,自强身健体伊始,一旦登堂入室,心内阳火炽烈如骄阳,此亦为武者强大之根本。然一旦心脉受创,心房失守,滚滚阳火倾泻,便会灼伤周身经脉。心如寒冬之冰,脉如淤塞之河,焉能再活?况且这丫头武学造诣尚浅,是以素问心法催动阳灼,受创之重,实是超乎想象,多半危矣!”

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轩当听到陈玄礼说出素问二字时,突然灵光一现:“长安可有一位叫王冰的医师?”

众人都被谢轩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愣住了,唯有王逸之知道,谢轩这是再度开启了上帝视角。他连忙回头问向身后的扈从:“尔等可听说过此人?”

一络腮须汉子,思酌半天,仍是不敢确定,小心翼翼道:“谢君说的莫不是启玄子?”

谢轩顿时大喜,他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说出了此人的名字,没想到还真有人知道:“正是此人。”

陈玄礼闻言,心中亦燃起了一线希望。

这时,就听得那汉子又道:“然此人虽颇通医理,却并非是医师,乃一书生耳。”

陈玄礼眼内的火光,顿时又黯淡下去,太医署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料一书生又能有何为?

谢轩看向陈玄礼道:“虽是书生,然末学居于潏河之时,时常听过往船家提及此人,每每有当世扁鹊之美誉。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裴娇儿每况愈下,我等皆束手无策,不妨就将此人请来试一试,或许能有办法。”

陈玄礼闻言,沉吟了一会:“好,就依幼安所言。”

王逸之闻言,看向那络腮汉子:“可知此人家住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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