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在永安坊内。”

王逸之站起身来,看向陈玄礼:“大将军,眼下裴娇儿的状况,很难撑得到明日晨鼓开坊,如今各坊皆被四卫封锁,请大将军出示信物,我这就派人将王冰请过来。”

陈玄礼立即从腰间拔出虎符,但右手却瞬间又在半空中定住。

吴百川知道他这是怕虎符有失,被玄宗问责,当下就道:“大将军,虎符,国之重器也,须臾不容有失,眼下贼人尚未彻底剿灭,无论是我浩气盟中人亦或是金吾卫携此重器往返永安坊,皆不安全。大将军若是信得过老朽的话,就由老朽代为跑一趟。”

陈玄礼当即顺水推舟:“有吴兄出马,自是再好不过。”说完这话,就将手中虎符抛给了吴百川,接着道,“临来之前,我已下令各坊戒严,为免误会,吴兄可走青龙坊方向,让刘玉洲与吴兄同行。”

半个时辰之后,在众人的焦躁中,吴百川总算是将王冰给带了回来。

众人向谢轩口中的这位神医看去,只见他年在不惑,广额方颐,浓眉美髯,倒是自有一番仙风道骨,只是此时的王冰,脸色煞白,神情飘忽,显然是这一路上,被吓得不轻。

以貌取人,自古有之,陈玄礼看他形貌,不由地对其便多了几分信任,开口道:“吾乃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现下外面金吾、千牛四卫正在清剿贼匪,有本将在此坐镇,汝无须害怕。”

王冰躬身一礼:“敢问大将军,病人何在?”

陈玄礼指了指屏风前软榻上的裴娇儿:“汝去看看有无办法医治。”

王冰走到榻前,只一眼,就轻咦一声:“似是阳衰之症。”

只凭这一句话,陈玄礼便重新燃起了希望,因为王冰一眼之下,便将病症说对了一半。

紧接着,王冰就看向了陈玄礼,意甚踟蹰,欲言又止。

陈玄礼道:“有话只管道来。”

王冰支吾道:“欲详察病症,末学需为其切脉方可。”

陈玄礼闻言顿时一愣,望闻问切,医之纲也,这有何可犹疑的?然而他转瞬就恍然,王冰到底不是真正的医师,而是有志入仕的仕子。孟子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若是普通的良家女子也就罢了,而裴娇儿令得自己以虎符为信,连夜召医,在王冰的心里,身份自然是非同小可,他又怎敢擅触其肤?

陈玄礼当下就道:“生死大事,安居男女之防?汝不必多想,只管瞧病。”

王冰这才放下心来,走到榻前,将裴娇儿的手腕伸出榻外,退出足有两尺,这才伏下身子,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了裴娇儿的手腕上。

众人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王逸之看向谢轩,耸了耸眉头,谢轩不好开口,只能微微地向王逸之摇了摇头。

王逸之见状,顿时就一脸的疑惑。

实际上,谢轩确实是没有什么把握,他能够突然想到王冰这个人,完全就是因为陈玄礼提到了素问。

古书记载,王冰少时笃好易老之学,讲求摄生,究心医学,尤嗜《素问》,自天宝九年至宝应元年,历时十二载,注成《补注黄帝内经素问》24卷,81篇。后世谈及《素问》,王冰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是以陈玄礼提及素问二字,谢轩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王冰。

然而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这位后世推崇的“名医”到底能不能把理论转化为实践,谢轩自然是全无把握。

大约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王冰站起身来,对着陈玄礼躬身一拜:“幸得大将军召唤末学及时,若是再迟,只怕是神仙难救了。”

众人听他话中的意思,竟是能救,均是大喜。

陈玄礼问道:“如何医治?”

王冰道:“先以针法,穿刺其百会、气海、神门、大椎等诸身阳穴,升阳举陷,通督定痫,激发其体内阳气,以驱寒邪。”

没想到王冰才说出这句话,就被陈玄礼打断道:“其体内阳气肆虐,如火焚烧,安能再激发阳气,岂不速死邪?”

王冰摇头道:“非也,逆者正治也,从者反治也。末学观小娘子体内之火,乃龙火也,得湿而焰,遇水而燔,若以水湿折之,适足以光焰诣天,物穷方止矣。反常之理,以火逐之,则燔灼自削,焰光扑灭。依此法,既可扑灭体内阳火,亦可驱赶心头寒邪,实一举两得之策也。”

陈玄礼武道修为虽高,却不懂医理,沉吟半响,才道:“汝有把握吗?”

王冰道:“若不治,大将军请治吾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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