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放学了,我收拾好房子的卫生,锁好电动车,给陈奶奶打了个招呼,向公共汽车站走去。腊月二十四的早晨,街道冷清清的,行人少的可怜,流浪狗三三两两地在柏油路上散着步,时不时它们会相聚在一起,撕咬一顿,发出一阵阵疼痛声,偶尔过来一辆小汽车,长长的喇叭声也驱赶不开它们的相会撕咬。司机叹着气,开着车,从旁边慢慢而过。这些流浪狗好像没有主人,天天在大街小巷游荡着,偶尔有一只流浪狗被碰死,路过的人会捂着鼻子从旁边匆匆而过。碰死的狗,常常会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扫垃圾的叔叔阿姨们会把那散发着臭味的狗扔进垃圾箱。可怜了我的八个捡拾废纸废金属的师父,他们常常要忍着死狗的臭气和苍蝇的骚扰,去捡拾可以变成钱的垃圾。
冬天的雪,是不容易消融的,街道已经没有了雪,可高山上依然覆盖着白皑皑的雪。我的脚步匆匆,走进了汽车站。每个班车旁都挤满了人。发往我们小山谷的班车七点半发车,现在是六点五十五分,班车门还没有开,旁边就挤满了人。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十五个大人,如果连那位妇女抱的小孩都算上的话,一共是十六个人。班车只有二十四个座位,坐满了就不准超拉。超拉乘客,交警遇见了会罚款,还会没收司机的驾驶证。还有半个多小时,班车才发,人们依然在往车站走着,今天能不能坐上班车,就看一会儿能不能挤进车门。苍天呀,保佑保佑我,今天我一定要回家,霞一定在缝纫铺子门口等着我,我太想念她了,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三个多月,没有回去了,我太想回家了。一个,两个,三个……我数着往来走的人,他们在我的数声中跑到了车门旁。
“让开,让开一点,我要去开车门。”胖胖的司机在人群后面大声喊着,“让开,让开,让开一点位置。”胖司机声嘶力竭地喊着,向前移动着,后面的人随着胖司机挤出的缝隙拼命地向前挤着。我听见了娃娃的哭声,“不要挤了,小心我怀里的娃娃!”人们依然挤着,我用足吃奶的力气随着人群挤来挤去。“哐嘡”一声,车门打开了,胖司机被拥挤的人群推进了车,人们发狂地挤着,我终于挤进了车,前面的位置都坐满了,我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位置上。抱着娃娃的那个妇女终于上了车,她望了望,车的走道上站了八九个人,正准备下车,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下车。
“你们几个人,赶紧下去坐发往西安的客车,到三岔路口下车,到了那里等我,过了三岔路口,就没有交警查车了。马上要过年,大家都急地回,能拉就把你们拉上。”胖司机向在走道上站的人和抱着娃娃的妇女说。
走道的人,听了胖司机的话,和抱着娃娃的妇女一起下了车。
“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车要出站了。”售票员一边卖票,一边提醒着每位乘客。她终于走到了我的跟前,我掏出二十元,她又向我要一元,我递给了她一元。班车又涨价了,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前几天,才17元,咋突然21元了。”一位大叔问售票员。
“汽油涨价了,我们也要生活呀。”
“可也不能如此涨,去年才12元。”大叔依然不给钱。
“小麦以前一斤五角,现在都一元了,你去打听一下,去年汽油一公升多少钱,现在多少钱。”售票员依然微笑着解释着。
“不要啰嗦了,车马上要出站,你如果嫌贵就下去,那里来那么多废话!”胖司机冲大叔喊着,转动着方向盘,车慢慢地向检票台移动着。
大叔终于买了车票,每个人手中终于有了自己的车票,车停到了检票台,售票员下了车,一位女检票员上了车,检查了每位乘客手中的车票,还有安全带,下了车。
车终于开出了汽车站,大家长长出了一口气。睡觉的睡起了觉,说闲话的说起了闲话。
“老王,你今年在那里打工着?”
“临河,上建筑,一天一百元。你呢,老李。”
“我在内蒙古挖煤,一天到晚可以赚二百多,如果加班,最好的一天可以赚三四百元。”
“那比我好得多了。”
“可危险呀,前几天煤矿还死了两个人,瓦斯爆炸了。”
“危险,你还去。”
“没有办法呀,呆在家里,一年辛辛苦苦,全家人也弄不下一万元,建筑工地工资低。娃娃刚谈了个对象,需要很多钱。彩礼钱十一万二千二百二十二元,到时候出嫁时候还要离娘钱,最少得四五千,还有要给两个娃娃买衣服,最少得两三千,媳妇子还要了个金耳环金戒指,最少也得三千多,还有过事,还得买烟酒肉菜,最少得一万多。”
“去年,我回家去赶集,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一个男人,大约六十岁左右,穿着黑袍子,好像个道人一样,他背着一个大黄布袋子,手里拿着剪子,满街道喊的卖剪子。”
“卖剪子有啥奇怪的?”
“奇怪地很,那个人嘴里喊着,卖剪子了,卖剪子了,我的剪子不锋利不要钱,现在拿去不要钱。羊上千,牛上万,女子彩礼钱上了二十万,你在给我剪子钱。”
也许他讲的故事太离奇了,车上坐的人,都停止了说话,听着这两个人的一问一答。我也睁开了闭着的眼睛,听听他们还想说啥。
“一把剪子多少钱呀。”
“没有说价。谁想拿了就拿去。拿他一把剪子,就把名字和地址记在他给的一个笔记本上。他也不管拿剪刀的写的地址和姓名是真还是假,就接着喊着卖剪子了,卖剪子了。我拿了一把剪子,一看,上面写着王麻子几个汉字,我用废纸试了试,挺锋利的,就在他的笔记本上胡乱写了个地址和姓名,拿了一把剪子走了。他也没有看我到底写了啥,继续叫卖着剪子,卖剪子了,卖剪子了,我的剪刀不锋利不要钱,现在不要钱,羊上千,牛上万,女子彩礼钱上了二十万,你在给我剪子钱。我在他的叫卖声中把剪子拿回了家。”
“一定没事用吧。”人们笑了起来。
“你们猜错了,特别锋利,我的老婆夸我有眼光,买了一把好剪子。家里以前买的那些剪子,用一年也就剪不下布了,可这把剪子,用了一年多,还锋利如初。我当时没有写真名真姓,也没有给他给点钱。最近想起这件事情,我就担心,万一,到那一天,羊上了千,牛上了万,他按照我写的地址找不到我,给我施点法术,弄得我浑身不舒服就亏大发了。”
“你那么担心,还要剪子。”车上坐的人爆发出了笑声。
“做人呀,还是要本本分分的。我当时想,就占他个小便宜。谁知道羊上千,牛上万,那是什么年代的事,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呢。可现在想来,我还是对不住他,那么好的剪子,他给了我,我咋就给他写了个假地址假姓名呢。”
两个人终于闭了口,沉默了,也许他们说累了,也许他们想静一静。可听故事的人们却议论开来了。
“谁知道他是干嘛的,就不应该给他写真实地址,现在骗子多的很,说不上他另有所图。”
“就是就是,那个剪子,他不说价,到时候,如果羊真的上了千,牛上了万,他漫天要价怎么办。”
“简直说梦话,现在物价刚上涨了,什么物品好像在这一两年都比以前翻了一番,还涨,我就不信。现在羊就是四五百,还要肥山羯羊,怎么可能上千,牛也就是两千左右,毛驴也就是一千左右,怎么可能上万,无稽之谈。”
“要是我,我就不拿那剪子,谁知道葫芦里卖的啥药。”
“要是我,我就把那些布袋子的剪子都拿了。”
乘客笑的笑,议论的议论着。我想问我自己,要是我,我会拿一把剪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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