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嘱咐给他的话他一个字也没说。他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不想说。与眼前这个女人对话,多余的废话他一句也不想说。

边母叹口气,把头转回去,不再看边远。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的身体有问题。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生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这句话耐人寻味。静默的空气中,它就像逐渐充气的气球,不断变大,最终充斥着整个病房。

“对,你的生命不属于你自己。”边远也不看她。他的目光在窗户那里徘徊。

“我的生命早就和他一起消失了。”

这个“他”,边远知道是谁。瞬间,一股怒气涌上他的心头。

“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边远站起来,质问道。“你能做的,或者需要做的,就是有朝一日,给他偿命!”

边母的表情极为痛苦。这痛苦不是源于生理上,而是源于精神上。她无法面对眼前这个人。无数思虑在她心中涌现。它们时而翻腾起来,时而悄无踪迹。她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边远仍旧站在那里,瞪着边母。他平常基本不会这样激动。但能让他这样激动的事,也一定是触及到他底线的事。

“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跑回家救你吗?”

“我怎么能不知道。你是不想我死得这么早,你想亲手报仇,对吗,我亲爱的儿子?”

“别叫我儿子!谁是你儿子?!记住了,我没有母亲!”

一滴泪从边母眼中流出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到那两片干枯的嘴唇中间。此时此刻,或许只有眼泪,才能让她清醒。

“你就这么恨我?”

“说实话?”

“我从来都没让你说过假话。”

“好,那我就说实话。”边远又坐在小马扎上。“原先,我是不恨你的。我也很爱你,因为你是我的母亲。但直到发生了那件事,你在我心里就变成了一个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

边母抬起手,艰难地擦掉眼泪。她本来虚弱的声音因悲伤变得更加虚弱了。她内心中正承受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如果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你还会像以前那样爱我吗?不,我不奢望你重新爱我,只要像以前那样认我这个母亲就好。”

边远突然苦笑了一声。他觉得这很有趣。

“你想怎么赎罪?”

“我和他去自首,坦白罪行。”

“扯淡!你就别再骗我了!这样的话你说得还少吗?哪次不是谎话?你想自首,那位愿意吗?”

边母不做声了。

“你所做的,就是好好活着,等着我亲手送你和他去见我父亲!”

不知不觉中,边远的眼眶湿润了。咆哮和怒吼并没有阻挡住泪水的肆虐。他把头埋在怀里。

走廊里突然喊声大作。隔壁病房的老人病情复发,家属乱作一团,正去寻找大夫。大夫急忙赶来。不一会儿,老人被蒙上白布,推出病房。走廊里充斥着家属们绝望的哭嚎声。

边远也在哭,只不过,他的泪水更加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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