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公输檠所料,成玦心中明知这“甘棠”有异,却迫于眼前的局势,并不敢轻易出声。

不明内情的晋王则是眉头微皱,开口问道:“你既是甘棠,为何要遮面呀?”

公输檠叠手道:“回晋王殿下,下官正值痄腮,双颊敷了药泥,遮面一是为了挡风,二也是怕将病气过于他人。还请殿下恕下官失仪之罪。”

听此言,柳下薇忙将晋王往后面拽了拽,其他人也都不由地往后撤了撤身子,毕竟,因为痄腮可是死过不少人的,早些年还曾将其定为疫症,此时虽然大家都知此症可医,但也还是不要被沾染到才好。

成玦倒是没退避,只是“心智不全”发作,直言不讳道:“甘棠,你既是痄腮,怎还出门?莫不是存了坏心,故意想要沾染他人?”

嘿,这一张嘴,话便横着出来,想噎死人啊。公输檠暗暗撇嘴,却也只能恭敬回道:“回滕王殿下,下官自知病中不宜出门,奈何,有要事需即刻禀告于您,不敢有丝毫耽搁,只得唐突追了来。”

如此一说,晋王倒是来了兴致,“哦,你有何要事需即刻禀告滕王呀,竟还追到本王这雅宴上来了?”

公输檠再施一礼:“回晋王殿下,此事还需从头说起。数日前,滕王殿下忽地寻到下官处,索要香樟木材,说是要为晋王殿下做一件礼物。下官虽身为工部司造监,掌管各种建材,亦不敢贪赃枉法、私下授受,便未应下。然,滕王殿下还是强行将木材拿走……”

听到这里,晋王拧眉,滕王蹙目,众人瞠舌:这、这芝芥小吏,该不是来讨债的吧?就为几块木头,跑来此雅宴上,公然声称滕王为晋王做礼物抢了他的木头?这是想骂滕王荒唐妄为,还是想说晋王贪赃枉法呢?这让二位贵人面子上如何挂得住?早就听说这个叫甘棠的小吏刻板迂腐,不想真是如此不识相,真真是脑子不好使呢,难怪整个工部都贪,就他不贪,敢情是,人情世故,分毫不懂呀……

就在大家都在心里滴着冷汗诽意的时候,公输檠接着说:“后来,下官得知滕王殿下拿走香樟木为晋王殿下做礼物,乃是为了报答晋王殿下对其病中照拂之谊,下官不由地感慨,自古皇室亲情寡淡,可今时我永成却现皇室兄友弟恭,实乃朝之大幸、万国典范。遂,下官理当成全滕王殿下为人弟之拳拳情谊,更当敬服晋王殿下为人兄之高贵品德。下官此番前来,便是告知滕王殿下,下官已用自己三月俸银补了账,成就美谈,聊表心意……”

这一番话说完,人群里有的还云里雾里没弄明白,有的却已开始啧啧赞叹了:本以为这会是一桩抹黑滕王、连累晋王的烂事,不料,最后的落脚点却是“皇室兄友弟恭,乃朝之大幸、万国典范”的美事;而将一桩烂事合法化,变为美事,可以拿上台面颂扬的关键点,就是那三个月的俸钱。谁出的?他甘棠也。瞧人家这马屁拍的,跌宕起伏,吊足了胃口,真可谓清新脱俗、另辟蹊径!谁说人家刻板迂腐、脑子不好使来着,都藏在心里呢,不然整个工部都被清洗了,怎会只他一人安然无恙……

果然,听到“皇室兄友弟恭,乃朝之大幸、万国典范”这话,晋王是受用得很,当时便乐开了怀:“哎呀,本王五弟其心赤诚、单纯直率,做事经常是欠考虑、欠稳妥,本王每每也是头疼得紧啊,不想,这次竟又因为给本王做礼物,为难了甘司造监,好在甘司造监大义得体,及时做了转圜补救,方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啊,呵呵……哎,都别拦着了,让甘大人进前说话……”

亲卫们得令撤了防,放行了公输檠。

公输檠马上近前,叠手谦卑道:“哎呀!下官芝员芥吏也,得见晋王殿下盛容,已是三生有幸,怎能受得起晋王殿下称一声“大人”?真真是折煞了、折煞了。”

“嗯,这话倒是提醒本王了。早在工部贪渎案大白天下时,不贪不渎的甘棠,便令本王印象深刻,今日机缘得见,更知足下果然是秉直纯良之士。如此人才,国堪大用也,司造监一职,确实屈就了。”说到这里,晋王侧目朝向旁边的主簿,“本王记得,此时工部里还有个侍郎的空缺,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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