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庆自十六岁开始便在夏家做学徒,后来转了正做跑堂的伙计,等遇到二东家赏识的成为二掌柜已是三十二岁的年纪了。若说别的地方二掌柜,也就罢了,可薛庆是铜安城里的二掌柜,每次夏家年底宴会时,自然是比别的地方掌柜脸大。

铜安城是个大城市,交通便利,四方平缓,来往文人雅士、商户百姓自然比别的地方多上一倍不止,饶是夏家这样的大茶商也在铜安城算不得大,一个卖茶叶的铺子,一个茶馆,已令诸多人艳羡了。

三年前,薛掌柜刚三十五,虽茶馆里的生意因为受到铜安赵家的打压,已比之前冷清了许多,但还能勉强过得去,家里又添了一个儿子,正是人生得意的时候。

一天清晨,大掌柜突然把他叫了过去,说是让他把茶馆里的账领走,此后不记在茶叶铺子里,这一举动让薛掌柜十分头痛,疑心是大掌柜嫌茶馆里的生意太差,故要让自己单独承担责任,便不得不接了下来。可夏家的规矩向来是大掌柜管着茶叶铺子,二掌柜则在茶馆里当差,茶馆里的收支也归茶叶铺子里的帐房一块儿记,故二掌柜是不能看账册,一切要听大掌柜的安排。

薛庆接到账册的时候,便去外面请了一个相熟的帐房先生管账,那帐房先生却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找到薛庆,说这账管不了。薛庆问他为何管不了,那帐房先生念着是熟人直说道,“账册里,单拣出茶馆的收支算是盈利,可每月却有几笔账含糊其辞,只记录出去了,却未记录支出去做了什么,这账如果我接下来,这出去的钱不清不楚的,等到东家查到时,谁也脱不了干系,我还有老婆孩子过日子,不想淌这趟浑水。”

可薛庆也请不到别的这么信得过的帐房先生了,磨了那账房先生许久,账房先生才松口教薛庆记着账,自己并不接这份差事,并嘱咐他一定要让东家清楚这银子的去向。

还不等薛庆去问,大掌柜却到薛庆这儿来提银子了,往常账不经薛庆手上时,库房里的银子的钥匙一向是由大掌柜管着,自己要采购什么一定得提前申请。等到薛庆自己管账时,钥匙也自然给了薛庆,大掌柜每月必来提两次银子,而薛庆却问不得,一问大掌柜便说是东家的主意,把住口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等到薛庆年底磨磨蹭蹭去请教东家时,东家当然一笑置之了,薛庆也没再问,放任着大掌柜提银子。可茶馆也就勉强盈利罢了,哪能经得住总是这样把银子外面支,薛庆也找过几次大掌柜,茶馆再这样下去会连伙计的工钱都没法给了,却只得到训斥,还让自己想办法去拉客人多挣点,才算没白费这个掌柜的位置。

薛庆也是两头为难,到第二年时,茶铺分过来的茶叶也比往常少了,新换的茶器成色也比此前差了几个档次,可身为二掌柜的却没办法,这向来是由大掌柜那边买的,这边却只有用的份,就这样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可大掌柜还是来提银子,后来又换了他侄子来。

薛庆也想和东家商量一下暂时不要从茶馆里提银子出去了,再提就很难维持茶馆的运作了,可东家一点却没有听,还把他骂了出来,说他是个没用的掌柜,还说像茶馆这种不赚钱的地方早就应该关了,吓得薛庆再也不敢提这件事。

到年末夏家宴会时,薛庆终于看见了许久不见的二东家,趁着别人正互相推杯换盏时,悄悄的拉着二东家到一旁说话,求二东家一定救救铜安城的生意。

二东家却也是一脸为难的说自己的管不了这事了,宴会结束后,却又登门再找了一次薛庆,“你若信得过我,再坚持一段时间,短则几月,长则一年,如有困难,先辞退一些伙计,缩小规模,无论如何把店保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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