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味浓重的血液顺着喉咙缓缓流入食道,一阵温热沁人的舒畅在五脏六腑间荡漾开来,白山月微微扬首,轻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叫做刘仁义。
可惜了这么个响当当的好名字,因为这个既不仁,也不义,反而是个丧尽天良的杀人犯。
追溯其劣迹斑斑,甚至可以说是自童年伊始。
想当年,刘仁义七岁的时候,同村的一个叫王成的孩子得到了一柄木剑,那是王成的父亲去丽水村旁边的镇子上买的。
一时之间,这柄木剑吸引了小小村落里一众稚嫩孩童的目光,大家争着抢着想要拿在手里比划一番。
王成很慷慨,他同意小伙伴们轮流排队,每个人都可以玩上一会儿。
轮到刘仁义的时候,他颤巍巍地接过那木剑,手里紧紧攥着这工艺精妙绝伦的玩意儿,感受着那流畅的木纹,自掌心下沿着长直的剑身延伸出去,挥舞之间搅动地风聚翻涌,他越是把玩越是觉得这木剑格外趁手,仿佛……
仿佛生来就是为他亲自打造的一般。
可惜,世事不遂人愿。刘仁义家中贫寒,他的父亲是个跛子,到了岁数讨不到媳妇,便强娶了一个痴哑的女人为妻,两人前后生了八个孩子,刘仁义排在最末,所谓愈穷愈生,愈生愈穷,痴傻的母亲只知生而不知养,残疾的父亲只可养而无力教,由是到了刘仁义这一苗,早已是家徒四壁,孩子们更是野蛮自生。
这样精致的木剑,从来都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宝贝。
可是当它现在就紧握在自己手中,那令人热血沸腾的触感,真实地传遍自己全身的时候,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为什么这柄木剑不能是自己的呢?
为什么这天下的所有美好,都不能是自己的呢?
仅仅就因为自己的父亲是个跛子,母亲是个痴哑,就因为这无法选择的命运,自己便要一生屈居人下,忍人踩踏?
说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没有怎么尝过肉的滋味,更没有体会过新衣服穿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而此刻和自己站在一起的这些人,他们和自己年纪相仿,却是日有饱食,夜有暖衾,更不用说还有家人给他们买来这样的稀奇玩意儿……
凭什么?
刘仁义的左手局促地抓了抓满是补丁的衣角,心中的那个念头驱使着他,一个跃步跳上了田边的土包。
他站在高处俯视着下面的孩童,一双一双天真的眼睛此刻也都在紧紧盯着自己,他们都以为这个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沉默的人,现在要为他们表演一些花拳绣腿的功夫。
对视之间,下一秒,刘仁义用手中的木剑,飞快挑起脚下的土块砂砾,几番搅动之后,纷纷扬扬的尘土便在眼前高高飞起,再重重落下,下面的孩童被迎头而来的沙石砸了个正着,各自挥舞着衣袖摇晃遮挡。
低头闪避之际,土包上的刘仁义已飞身跃下,转身而走。
回过神来的孩童们看见他带着木剑逃走,纷纷越过土包前去追赶,可是他们哪里跑得过身手敏捷的刘仁义,很快就被对方远远甩在了身后。
刘仁义紧握着木剑跑了良久,他跑过了村头的溪流,手脚并用着爬上了附近的一座野山,山上有高高的树丛可以把他遮挡地严严实实,等到他渐渐听不到身后追逐的脚步声,他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混合着耳边风吹叶片的沙沙声响,交杂在一起让他觉得十分美妙动听。
他看着手里的木剑,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方式,获得自己以前从来都不敢奢求的东西。
尝到了这样刺激而痛快的甜头之后,这样的快感便一发而不可收。
刘仁义在这座野山上静默地坐了许久,等到远方最后一丝天光被黑夜吞没,他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大步流星地朝着家中走去。
王成的父亲已经带着王成堵在了他的家门口,旁边还站着刘仁义跛脚的父亲,因为残疾,他常年佝偻着身体,走起路来一上一下地摇摆起伏,平日里站在正常男子身旁要矮下一个头去。
这样的对比让刘仁义看了,心里感到十分的不舒服,他知道,村子里的人都看不起他们一家。
他毫无畏惧地挺直胸膛,朝着那三个人走了过去,那把木剑就提在手里,丝毫没有想要遮掩躲藏的意思。
这样的态度让王成的父亲勃然大怒,起初他以为这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嬉戏打闹,外加他很是了解刘仁义家中的情况,对其尚有怜悯之心。
可眼下见到这人这般玩世不恭的神态,他索性也丢了顾虑,想到自己受了欺负的儿子,他对着刘仁义张口大骂,骂完了就要伸手去夺他手上的木剑。
瘦小的王成怯怯缩在父亲的身后,那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此刻就是他的全部依靠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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