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论起本宫母妃,亦在淑妃娘娘之上。”

重睦裹紧身上斗篷,暗叹说好的晚膳不知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转凉,只希望顾卿机灵点,自己先吃:“夫人挡住本宫马车,于规于礼于情俱是不合,若无异议,还请相让。”

“呵,今日贵妃娘娘在我家姐姐之上,往后可不一定。”

郑妙儿扬起下颌,洋洋得意瞧着重晖笑道:“有些人虽也在监国位上,却只知插科打诨,不务正业。圣上眼睛又不瞎,该如何选择,早有圣断。”

一直沉默不语的十皇子重晖这会儿总算看向自家姨母,低声驳道:“姨母,此等大逆不道之语,休要再言。”

“为何不言,”郑妙儿非但不听,甚至有意高声叫嚣:“这些日子你父皇虽未留宿云霭宫,但只要去往后宫,便到你母妃处,还不是因为喜欢你这孩子,惜你之才。”

重晖欲言又止,唯见重旸懒洋洋地抬手捶捶肩,露出恶劣笑意:“分明因为贾昭仪忌日快到,睹人思人罢。”

此言究竟过分,重睦神色骤变,郑妙儿姨甥三人亦霎时黑脸:“阿旸,不得胡言。”

重旸哼了一声不愿回应,自顾自看向那车夫道:“本王懒得同你们啰嗦,赶紧让位。”

他去年底封了王,不过一直不曾娶妻自立王府,但重晖仅仅比他年幼两月,至今连个封王音信也无,不免刺耳。

重睦只得看向重晖与重映赔罪道:“阿旸骄纵,还请十皇弟与十一皇妹勿怪。”

两人到底是晚辈,听闻重睦道歉神色原本稍有缓和,偏郑妙儿不肯罢休:“什么骄纵,没教养的东西,自以为是。”

收回覆在车沿处的双手,重睦回首与她对视,忽地听见阵阵嘶鸣,原是马匹不知为何受惊,骤然加速飞驰而出。

她一个不稳抵着车窗翻身跃起,腾空降落,只觉腰上一紧,耳边响起熟悉的一声“公主”。

重睦眼底顿时不复方才憎恶,缓缓浮现灿然笑意:“驸马怎么来了。”

“久等不至,担心公主遇阻。”

他总是这样,哪怕迎着风雪夜霜而至,依旧沉稳不动,叫人莫名心安。

抬手拍下顾衍肩头雪粒,重睦并未多言,只冷眼扫至郑妙儿,低笑出声:“夫人大抵是在内宅待得久了,以为算计自家娇弱妾室的腌攒把戏能伤到本宫不成。”

不过她确实有些心疼顾衍府上本就不怎么力壮健康的老马们:“本宫是粗人,但凡营中莽撞者伤及战马,通常鞭打百下示众。”她说着缓步走近郑妙儿:“夫人先是辱骂本宫母妃,之后刺伤本宫家中马匹,总不至希望本宫装作无事,坦然离开罢。”

“八公主怕是见着驸马爷高兴糊涂了。”

郑妙儿满面微笑,看上去再和善不过:“你家马匹失控,与妾身何干。”

从发簪中拔下的那根银针早已嵌入马腿内部再寻不到,重睦也不可能当场砍了马腿剥皮削肉,这个哑巴亏,她不吃也得吃。

“至于辱骂贵妃娘娘,更是再没有的事儿,”挽起鬓边碎发,郑妙儿显然非常满意现下状况:“八公主过于敏感了,可不该血口喷人。”

话音未落,方才走开几步行至受伤马匹身前的顾衍只拔剑削断那支腿,将并不明显的红肿之处翻开,接过慈衿递来手帕,放入银针。

他的动作利落迅速,就连重睦也惊了半晌。

“证据俱在,并非妄断。”

顾衍收剑返回,与重睦并肩而立:“夫人若不介意,可前去圣上面前裁断。”

分明听说这位新任驸马是文状元出身,怎地干起卸肉削骨的事儿全然不输重睦这么个大老粗,如此反差反而更令人心底没底,郑妙儿一时有些慌怯,下意识往后躲了几步。

重晖见状,只得率先服软道:“姨母出言不逊又恶意伤害皇姐有错,皇弟在此替她向皇姐请罪,还请各退一步。”

他毕恭毕敬向重睦行了大礼,重睦自也不会与个孩子十分计较,颔首应道:“看在十皇弟与十一皇妹面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折腾这许久,早已有些乏味。

等到车夫更换马匹归来时,重睦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车,总算得以摆脱外间众人。

可惜好耳力还是叫她听见郑妙儿又不饶人道:“呸,什么东西,他日晖儿你入主东宫,必先削了她兵权!”

“胡说什么!”

虽厉声呵斥,但重晖还是不自觉看向送别自家姐姐后,双臂抱着后脑阔步离开他们大约半里之远的重旸,目光略沉。

车中人亦阴鸷缠身,五指渐渐攥紧又松开,最终只下定决心般抿住双唇,绷紧脊背。

直到快到顾府时方才恢复平素态度,抬首看向顾衍露出笑颜:“似乎从未见过顾卿佩剑,可否借本宫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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