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呢,内里原因南宫大人可知?”
南宫谓退后一步,视线挪移,向榻上的咸铭看去,“下官怎么会知道。郡主是在怀疑下官吗?下官是为名利,与郡主一面,如此便与皇后之意相悖,郡主竟还疑了下官?”
郑檀视线随他,也落在榻上之人身上。
她暗叹了声,接着道,“并未疑你。相反,我会保你。”南宫谓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如若不然也不会那么久了,也还是只做着一个小小的太医。
选自己这一边也是因为在不该得罪的地方,得罪了皇后,骑虎难下方有了选择。
想来他是不会说的了,也说不定是陆娆这个聪明蛋,又胁迫着大男人说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话,吓到了南宫谓。她本是蹙着眉看着陆娆的,不久,神情又是趋于温柔,怜惜之意满满都是。也罢了,她没事便好,万事都可届时再问,不急在这一时。
*
在崇帝理亏且掖永宫突遭变故的情形下,将崔氏想念咸铭一说搬出来,崇帝答应的也是爽快。几句话一引,便许得陆娆随她出去国公府居住,顺便也调养身子。
郑檀一走,沈翡便跳了脚,手扯着崇帝的袍服袖口,指责道:“陛下瞧瞧她,都这般无礼了!依臣妾看,说不定这宫里的事情就是她国公府郡主的手笔,还想将这事推给陛下与臣妾!”
崇帝皱眉在原地,没一会否定道:“不会是她。要是国公府所为,她可不至于这般情急。”
“可是......”沈翡显然还有话要说。
只是不料,崇帝摆摆手,示意勿复言语。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叫崇帝心焦。亦是不想再同沈翡胡乱猜测,不过几个宫女而已,死了便死了罢。国公府将人接走了,也能消停一阵子了。郑乾之断了腿,能在家养伤,可他做一个皇帝却是片刻都不得安宁,气性一来,他便拂袖起驾回自己的殿宇去了。
湘南诸县的水患已经到了不得不治的阶段,死伤无数。湘南与哲国相距很近,两国战事方才结束,不可卷土重来一次,是以他这些日子焦头烂额,是半点儿空闲也没有的。
......
宫中予了步撵,方便郑檀带着人回国公府。这样一来,带陆娆回府也是皇命了,违抗不得。
步撵轿子过了市上,周遭吵闹的声音安静下来。街市上民众的视线和注意力,大抵也都在好奇步撵之上人罢。外面的人不管怎么好奇,同里面的人都是两个世界,一驾撵轿便区分的一世。
里面一人的人拥着另一个,脸上是平平淡淡的神情。她静的像一湖惊不起波澜的湖水有想冬日里北境冻结成冰的河水一样,让人看不出内里的变化。撵轿虽是上乘之物,可也不免颠簸。她拥着人,双腿便给她做了枕。
枕在她腿上,能少不少颠簸之感。
陆娆没有转醒的意思,郑檀心间掂量,估摸着是要回府上之后再歇息一阵才会醒的。事情发生的太快,郑檀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仔细的想过......这一切已和她的计划没有了半点儿关系。甚至,连国公府也不会牵扯上......可她低头看着陆娆,伸手将她贴在脸上的发丝理好,瞧着这一张素净的脸,脑中划过千万。
她不惊讶这等计策是陆娆可以想出来的。陆娆聪慧,自小如此。她惊讶的是,其中的每一环都要她亲自去做,包括取人性命的事。郑檀心疼她,咬牙一直忍耐着,便有了深沉如寒冰的脸色。
她是怎么一个人去做那些她原本害怕恐惧的事呢......
直到撵轿慢慢停下,下面的人同郑檀轻道一句,她才真的从自己的思绪中剥离。内侍道:“郡主娘娘,前头便是国公府了。”
宫里的撵轿还是要抬回去的,到了地方,就该下轿了。
国公府有府卫来接,就在撵轿下口。郑檀掀开轿帘子,府兵将轿帘子扶住,身体往里探了探,问道:“属下抱贵人进府罢。”
郑檀一手按下他的肩,“不必。”这种事情,不需得旁人代劳,她会亲自来做。
陆娆出宫仓促,衣衫都没来得及换好,还是合着中衣的。她抱人便得同被褥一齐抱了下去。
她理好陆娆身上的被褥,仔仔细细将人儿包裹在其中,有细细检查了才算放心。外头飘着点雪花沫子,好在阿遮在外等着,执了伞来的,已将外男全都屏退了。
郑檀将人抱出来时,阿遮便就迎了上去,将伞稳稳当当的撑在二人头上。郑檀高出她许多,她这伞撑得有些勉力,即便如此也还是担心着,脚步急匆匆的跟随进府上。
过了前院,阿遮想起自己前头布置的那房间,委实难堪,于是急着道:“郡主先将公主殿下抱回您的屋子罢,您的屋子里差人奴婢生了炭火,暖和些。”
郑檀没犹豫,“嗯。”
进了内室,她将人放在榻上,安置着。转头一瞧那炭盆子,蹙眉吩咐,“再置一个大的上来,将这个换了。”
阿遮嗯啊几下,又跑出去办差。
这房间里面算不上暖和,但比起外头飘雪的天气,是不知好了多少倍了。郑檀原先不爱点炭盆子,阿遮才会在她屋子里先起上一小的来用。
不知是不是郑檀说话的声音重了,床上的人眉间拧起来,又舒展来,不多时就有了醒过来的意思。陆娆醒来的时候,侧目看着,就见郑檀蹲着身子,在小炭盆边儿上拨动着炭火,动作是十分的仔细。
睡了一觉,她就到姐姐身边了。这是她第一次行事之后的结果。
陆娆抿唇,垂下眼眸,情绪又压抑下来。对于这样的结果,她本该欣喜的,姐姐知道了会不会很失望......
“姐姐......”眼看着郑檀起身了,她快快坐起身子,唤了一声。
郑檀来不及惊诧,快步过去,“怎么醒了,还想睡么?”
按南宫谓所说,阿娆这样昏迷,并非中药所致,而是吸入过量的迷烟所致。她应当是趁只有自己与则冬在内殿的时候,闭上了门窗,将香扔进了碳炉子里......这样的做法,她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没有人发现,她自己会否会有危险?
担心归担心,随之郑檀又放弃了自己这个想法。她所认识的陆娆,绝不会行没有把握之事,必定是将迷药的分量、炭火的数量、以及炭火可燃烧的时间都一一计算好了,了然于胸之后才会行事。包括,今日在掖永宫看到的太医是南宫,和派人来寻的太后,也当是陆娆的谋划之一。
思及此,郑檀定定的看着她,便像是透过了这个人看到了别的一般。
她的阿娆,这是长大了么......
那她现在可会后怕?
“姐姐?姐姐......”陆娆心慌的紧,双手无措的乱抓了被褥,眼里的紧张都快要溢出来了。她好怕,好怕姐姐不言语的样子。
未曾想到,陆娆之后听闻的,是郑檀一句问话。她问道:“还怕不怕啊......嗯...阿娆要不要抱?”
她始发觉,自己根本就不会哄人,言辞穷尽了也只想到了,问她要不要抱这么一句可能管用的话。可幸好,陆娆最吃她这一套,软软的窝进她怀里,双手环上了她的腰身,还吸了吸鼻子。
腰侧痒痒的,她忍耐下来。
“怕么?”
陆娆又往她胸口蹭了蹭,贴着柔软,她很诚实,“怕......姐姐都知道的,是不是啊。”
不等郑檀答她的话,她又是自顾自的说着,“我就知道,是瞒不过你的。我......我这双手沾了血,姐姐会嫌弃么?”她好似明白了,很多的时候都是慢慢的便到了那一步,若是她自己的话,许是会忍着所有的,她一贯是个能忍的不是么。可事及郑檀,倒没什么退路可言了。
她问的这样认真,郑檀摸她发丝的手顿住片刻,口中苦涩。原本那些人欺负了阿娆已久,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在自己的这里,她们也是要死的。是自己的迟疑,叫阿娆平白的多了这么多不安。
思索良久,她才沉着声音说:“你身在深宫,我如何会要求你良善呢......我但求你懂得护住自己,为自己多多计较。”
某些事,阿娆也能做到,她不过不屑去做罢了。
她不想陆娆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也不想她失掉纯真,她才只有十六岁而已。如此,便只有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才最为安全。
“姐姐没有对我失望么?”陆娆还窝在她怀里,不愿起身。这般样子,她能听到姐姐的心跳声,感受到她的柔软,她身体的温度。似乎可遇不可求的,远在天边的,都在身边了。
没人晓得她此刻是多么满足。
“不会的。”她的下巴碰到她的发顶,便就这样拥着抱着,也不觉累,“你莫怕。欺负了我们阿娆的人,我都将他们找出来,还以业报。”
自己大概真的是个女修罗罢,郑檀如是想,营里的军士说的也没错,无需矫正。
之后的事,她还有些感激阿遮对那房间的布置了。她忍不了让陆娆住在那里,再者,她身子不好,虚弱的紧,同自己睡才是最好的安排。等吃食送上来了,陆娆果腹之后,她便带她去见一见母亲,请母亲为她请脉好好查查身子,也好对症调理方子来用。父亲那边便不急着了,明日一早再一齐去请安便可。
“往后此事便就过去了,你不许压在心上,这世道里护着自己是要紧的,可听明白了?”对良善之人良善便可,其余的大可不必觉着歉疚,这便是她在这乱世苍穹之下的处世之悟。
“嗯......我没事的,我抱抱姐姐就能好的。”怀里陆娆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嗯嗯唧唧的磨了几下下巴,小手从背后攀了上来,摸上她的肩。
郑檀忽觉,房里的小炭盆也已经够热的了,也许并不需要换个大的过来......
她都分不清陆娆所言是真是假,是当真害怕,还是故意撩拨的。说她故意撩拨嘛,她自小确是在自己怀里抱着长大的,受了委屈便要抱的性子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可能难耐的出汗的,只有她一个吧。
罢了罢了,她还在病中。罢了罢了,美色误人,会影响出剑的速度。罢了罢了,回抱一下也不会死掉。
那便抱一下罢。
二人拥紧了彼此,都有些贪婪的闻着彼时身上的特有的香气。陆娆的还是不安分,攀了肩,还了腰,又不要命的去动她的耳垂。若不是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她堪堪软在郑檀身上了,她还想......还想撑起身子去舔一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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