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十二年春,四月初。

庆安帝携宗亲百官南巡,到达江南地界顺江而下,直达信蘅县。

此时的江南草长莺飞,春花烂漫。

江南春日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信蘅公主府主殿上的琉璃瓦在雨幕下收起往常耀日下的璀璨,显得飘渺起来。

接待皇帝太后与群臣王公的宫殿传出丝丝袅袅的丝竹之声。这是金雕玉砌、富丽堂皇的公主府里正在大摆宴席,殿前是江南舞娘袅娜纤柔的舞姿,皇亲贵戚、侯爵大臣们觥筹交错、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公主府中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背着药箱的人从房门跨出,将药箱交给等在门边的仆从后便不顾身后人的阻拦与哀求急步离开。

………………

疼!!

从背部到臀部再到大腿,全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不是已经断气了?怎么还会感觉到疼呢?

裴其羽很久没感受过皮肉上的疼痛了,在研究所里,他们给他注射药剂后也会疼,但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传出的密密麻麻的让人恨不得自绝的疼痛。

跟现在很不一样。

是换了另一种研究的方向么?

这一次为了帮他那父亲恢复异能,他们又要拿什么去研究?他和其他兄弟姐妹们的血肉?

原本已经咽气的人趴在一团藏青色团花云纹锦被上,神奇地渐渐恢复了呼吸频率。

裴其羽的意识越来越清醒,疼痛也越来越明显,令他诧异的是鼻尖嗅到的并非研究所里那种冰冷的消毒水混着药剂的味道,而是一种悠长怡人的暖香。

他忍不住仔细嗅了嗅,很确定这是自己从未闻到过的味道,真是研究所的新把戏?

裴其羽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但眼皮仿若千斤重,他努力了好一会儿都没成功,眼皮只微微抬起一丝丝缝隙,手指也只能艰难地动了两下。

就是这么细微的动静却准确地被守在床边的人捕捉到了。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公子动了!”陈海激动到整个人几乎颤抖地喊:“快!郑方、黄才,你们快去把孙太医拦住,公子有动静了!公子没死!公子还有救!”

公子被抬回来后高烧一天一夜了,方才孙太医过来看了一眼,只敷衍地探了探公子的鼻息和脉搏便说人已然不行了,让他们节哀顺变,尽早禀报襄北侯准备后事,别让这事儿搅扰了皇上太后南巡的兴致。

但现在公子有醒来的迹象,显然还有救!

陈海咬牙将外间桌上用来切果子的小刀藏入袖中,待郑方和黄才将人拦回来,若孙太医再不好好救治自家公子,他便将这小刀抵在那匹夫的脖子上,逼着他治!

听到陈海的话,郑方和黄才互相对视一眼,脚步匆匆离开房间,往孙太医离开的方向追去。

裴其羽住的这间院子位置偏僻,出了院门后有一段路几乎遇不到人,这两人见四下无人,便不紧不慢地踱步走着在这附近兜圈子。

孙太医脚程不算太快,原本他们出去时还能远远地看到孙太医的背影,但两人只当没看到。

昨日,侯爷在皇上面前亲自杖责公子,又当着王公大臣们的面亲自将公子除族,这里是信蘅公主的地盘,公子被除族当日,被人从宽敞舒适的客院赶到偏僻的小院子里,肯定早晚会被赶出公主府。

主子都这样了,他们当下人的继续跟着还能有什么好?正所谓人往高处走,继续跟着公子肯定没前途了。

如今也就陈海和冬青还傻子似的对公子尽忠,其余人都有各自的算盘,多数已经在暗地里给自己找好其他出路。

在外面晃悠了几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郑方二人才加速往回走。

回到小院里,两人便是一副气喘吁吁满脸沉痛为难的样子,陈海往他们身后看去,没见着孙太医的身影,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等他发问,郑方便喘着气懊恼道:“都怪我们没用,没能把人带回来。”

黄才是裴其羽的书童,口齿更伶俐,就在旁边补充:“我们一路追一路劝,但孙太医急着去公主那儿参加宴席,走得很快,我们跟着走到公主的院子门口,孙太医只借口说没法救了,仍是不肯来为公子诊治,公主那院子无召不可进,我们只得先回来了,你看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求人带个大夫进来?”

“若真能求人请大夫就好了,”陈海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心中一阵凄凉,难道公子真要殒命于此?这让他回去如何跟父母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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