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棣皱皱眉,重新插入另一枚,那银针却依然光洁如初。

蜜饯没毒。

萧棣鲜有的露出一丝迷茫,看来谢清辞终究还是有几分聪明,知晓若是此时他出了事,必定弊大于利。

但若只是如此。扣下那蜜饯便是,又何苦再遣人送来一盒?

夜风吹过,簇簇烛火倒映在萧棣微显困惑的黑瞳中。

他想不出缘由,却想起春柳微带抱怨的语气。

“殿下怕你喝药时受苦,知晓你爱吃蜜饯,特地给你送来的。”

他不相信授意旁人打断他双腿的谢清辞会如此好心,大半夜巴巴给他送几个蜜饯。

他听过很多次类似的关怀,但正如同□□的蜜饯一样,关怀里藏的皆是杀意。

谢清辞这个小病秧,大约也是有旁的心思——

但在那心思没暴露之前,好像真的只是想让他吃个蜜饯,好好吃药而已。

可笑啊。

萧棣在夜风中冷冷勾唇,他向来不爱吃什么蜜饯,只是假象罢了,而赵婕妤送他蜜饯,不过是裹着蜜糖的刀刃。

伪装向来只能换回心计,多么公平。

偏偏那病秧却当了真,以至于结果如此反常——

他说谎,伪装,得到的却是一盘子蜜饯。

离开了燕铭,谢清辞还真是连恶毒都不会。

萧棣冷冷一笑,尖锐的虎牙咬了口蜜饯,香甜的梅子味盈满唇齿。

舌尖泛起阵阵甜意,包裹得人心底发软,似乎真的能让腿上刀割一样的伤口缓和很多。

萧棣将盘子推远,如抗拒那一碗药似的,再也没有再拿起第二个。

夜渐深沉,月光清辉如轻纱般笼罩院落。

萧棣沉沉入睡,却被破门而入的声音再次吵醒。

他缓缓张开眼。

这次踏入屋门的,是庞章等人——

萧棣不动声色的望向来人。

*

谢清辞重生后,每逢黑夜都守着灯火不敢入眠,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倚着床栏懵懵懂懂的睡去。

他梦到了上一世的萧棣……

那时萧棣已经率领大军入京,有人忽然想到萧棣曾寄养在先帝膝下,他和先帝既然曾有父子之名,那若是以恩义为出发点,也许能稍稍遏制敌军锋芒,盼得援军到来。

因此在入城当日,朝廷选了几人登城斥责劝退。

谢清辞是先帝的嫡幼子,也是萧棣名义上的哥哥,去扮演这个角色正合适。

谢清辞那时刚恢复意识,强撑病体和几个舌灿莲花的翰林登上城楼,准备骂得杀神脸面尽失。

他登上城楼,等到了大军。

厚重的阴云压在半空中,城门缓缓打开,寒鸦掠起,少年披甲纵马长驱直入,京城已是他的掌中之物。

行至阙楼,萧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掀起冷戾眼眸,往城楼瞥去。

眼神有如箭矢,染着战场淬炼出的寒芒。

他身后的铁骑列队森严,马蹄换沓,如战鼓擂响。

萧棣嘴角扯出一抹冷意,虽在仰视他们,眼神却如看蝼蚁。

随即挥手扬鞭,如离弦之箭般策马入京。

几人怔在城楼上的冷风中,方才酝酿了半晌的句子,却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喊。

而谢清辞在和萧棣对视的瞬间忽然明白,昔日救他一命的少年已长成嗜血凶戾的狼,只会闻腥而动,不会被任何所谓的大义绑缚……

“殿下?殿下你安歇了么?”窗外忽然传来春柳有些迟疑的声音,将谢清辞从梦魇中唤醒:“小院里闹出了事,您要不去看看……”

小院,萧棣。

谢清辞担忧神智被夺,这几晚皆不愿入睡,此时心头一紧,即刻披衣坐起,玉色的手指拨开帘幕,轻声道:“何事?”

春柳推门进来,苦巴巴道:“本来不想打扰殿下,但是萧棣……他掉在后院的湖里好半晌没上来,我担心出事才来寻殿下,要叫人去寻寻吗?”

说话间,谢清辞已披上了衣裳往外走,闻言疑惑道:“萧棣?他怎会掉入湖中?”

谢清辞心里猛然掠过阴暗的念头——若真是淹死了,倒也不必担忧梦境重现。

“咳咳……您前几日不是让他好好洗澡么?我听大家都在说……说像他这样的叛贼,在池子里洗个冷水澡已经是恩赐了……”

谢清辞皱眉,他记得萧棣弯弓骑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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