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下来,蒲衣觉之名极尽北方的每一个角落,齐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姓无不闻之色变。可是他的朝堂之上,秦人燕人羌人互相提防,矛盾重重;军队之中,各国收拢的将领之间盘根错节;民间,各族人民上到思想文化下到生活习性都没有融合,大家套一个秦人的壳子,心底里还横亘着一道名为“秦人、燕人和羌人”的分界线……

打齐国时好不容易动用了这几年的战果,召集了各地青壮年参军,结果弄来一群无心南下只想回家种田的乌合之众。再加上收编了一些之前在齐国俘虏的“宁死不屈真义士”,义士们身在曹营心在汉,给齐国通风报信。秦国在湘江大败。惹得各亡故贵族趁虚而入,纷纷拥兵造反,企图复国。

一子错,满盘皆输。蒲衣觉对待燕亡国贵族的态度就是这第一子。

接下来两天,慕容氏姐妹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蒲衣觉今天赏她们金银珠宝,明天赐她们绫罗绸缎;早间亲自给她们拟封号预备吉日册封,晚间亲至凤栖阁陪二人用膳。听闻慕容妍好骑射,还赏了她一匹宝马,特许她在宫道上纵马游玩。连带着她们未上京的父兄,都受到了秦皇的赏赐。

元钦烦不胜烦,闭门谢客,也令宫女们不准再传慕容氏两姐妹消息过来。到了这天晚间,却是出了点岔子。是众妃子们白日里寻不到人,晚膳时分再度来寻并试图蹭饭,赶巧了全凑在一起。

班淑媛来找他试新买的胭脂;柳修容要和他一起赏玩最新购得的名家画作;曹允华养了月余的玫瑰开了,亲自给他宫中送来了两盆;纯美人养的小猫咪跑丢了,哭得稀里哗啦来找皇后姐姐诉苦……

元钦怕给这帮小姑娘们看见自己脖子上的伤,假称不在宫中。

他以前向来爱惜后宫的妹妹们,无一不是有求必应召之即来。有时候几位妃子一起来,便就一起招待了。从来没有这样闭门不见的时候。小姑娘们一天来两次都没抓到人,心里边自然存疑。

于是班淑媛认为元钦是去了柳修容屋里赏画;柳修容认为是曹允华拿些妖艳花儿勾走了皇后;曹允华多么清高爱花的一个人,怎么能荣誉别人贬讽她的花是妖艳俗物,当即反驳班柳两人才是最喜欢缠着皇后的狐媚子。

“天天皇后姐姐长皇后姐姐短,如今还在这里贼喊捉贼。”曹允华呸一声,怒目红唇,“皇后姐姐是你们两个人的吗?”

三位嫔在皇后宫门口吵起架来,都怀疑皇后偷偷进了对家的宫殿。纯美人位份低,年纪又小些,向来不争不抢的。小姑娘伤心于皇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又哭哭唧唧走了。

元钦一个头两个大,被吵得不能清净,便带两小太监悄摸走后门溜出去躲闲。谁知慕容妍骑马路过,元钦一下后门的白玉台阶,就与慕容氏两姐妹撞个正着。瞧方向是从蒲衣觉的紫宸宫方向来,路过长乐宫,要回凤栖阁去。

慕容妍还是如此明艳动人,甚至比之前几日还要更添三分。她着一身的骑马短装跨坐在马背上,白玉似的脸蛋印着红裘,显得分外贵气。她通身上下没有亡国公主的落魄,才两天便已融在富丽堂皇的秦宫之中。比之生长在这儿的王公贵女,更有主人家的气派。

足见蒲衣觉对她着实宠爱非常。

慕容缦穿的浅色长裙,弱不胜衣状跟在她姐姐的马边。

两边人一相遇,可疑的沉默骤然笼罩了这一方空间。两姐妹先是一愣,而后眉间皆是疑惑,很显然认出了他。

元钦恍惚间都出现了幻觉: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妍手提□□纵马冲杀至秦皇后的面前,枪头架在皇后颈间。慕容妍凤眉怒立,险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告状道:“四叔,这就是那日长安城外襄助徐云起坏我好事者。”他四叔慕容景便遣人将秦皇后元钦绑来,于三军阵前……

元钦内心剧场丰富到溢出来,表面上不显。只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脖子,便要目空一切越过两姐妹:宫里妃嫔十余人,量他们也认不全。只要我表现得足够镇定,她们就抓不着我。谁料刚走两步,身后小太监啪嗒上前两步,怒斥道:“大胆燕女,见到皇后竟然不下马不行礼!”

慕容氏二女脸上疑惑的表情骤然变成震惊。慕容缦张嘴,末了什么话都没说行半跪礼。

慕容妍却是睥睨一般望了元钦一眼。“皇后娘娘……”她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悟了什么似的笑着摸了摸蒲衣觉赐给她的宝马,“自古美人爱英雄,眷侣小别胜新婚。皇后娘娘真乃性情中人。”

说罢也不行礼,躬身捞了她妹妹放在马背上,扬长而去。

元钦看着她两的身影拐了个弯,消失在了去往紫宸宫的路口,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几息之后他才一拍大腿:“备笔墨,再唤个脚程快的内官来……不对,来不及了。”他原地转了半圈,摆驾回长乐宫:“唤纯美人来,让她带上她身边的刘内官。就上次和孤一起给刘美人的猫洗澡,刘美人还调笑过他长得酷似孤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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