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将眼皮揉一揉,将青丝髻习惯的拢一拢。又好似有盹浓之意,又不想做那可怕的梦。只见门帘一闪,进来一条大汉。大汉进来身子一转,头脸朝外,把玉姝吓得在炕上挪动,心和肚子一个劲跳动,两只大眼没放松勾住。妈哟妈哟,你这是谁!为何进来不呲声,此时只见来人向炕头炕沿里放那背背大包袱,虽说看不见脸,不知是喜欢还是难受,心里说,定是熟人。这一来身子软如泥,两眼刷刷刷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多水。不由得从嘴里蹦出来两个字,十年!一边挪身子下地。
这时大汉掉过身来,两只大手扶住自己的妻子,紧靠玉姝坐在炕沿上,双眼看看两个大小子,更不知先说那句好。索性沉着镇静,从腰拿出一烟袋有一哈,伸进烟盒里去装烟,拧上一锅,打上火,放在烟锅里。足足一口浓烟,吐出一缕青烟缭绕,上升一朵青云,现出三个圈圈,而后如雾退散。此时王春镇定用双睛盯住屋中云雾,又吐出一口香烟,道:“明天是好天。”
李玉姝是边听,是边伸手去掸丈夫后背上尘土,道:“明天天气好,你还走哇?”没想这一去十年,不由又掉下泪来。
王春接着说道:“十年就和十天一样,舍不得这炕头,这炕头算什么。这块土地不打粮,愁死人。抢地抢种争红了眼,弄得亲朋掰交情,甚至弄成妻离子女散,或可添人成一家。”
李玉姝道:“好容易回家,走路够累的,别多唠叨,喘一喘,喝口水,我去弄饭。”青山端进一盆洗脸水,一边放在地上道:“妈呀你勿管,我爸洗完脸再洗洗脚,上炕就吃,我烙大饼,肉丝炒韭菜,再炒个鸡子,巠山已跑去打酒。”
玉姝嗯嗯的一声,随手把大包袱推向炕脚去。靠着包袱坐个平稳舒展。一双大眼睛仍看着王春对着俩小子发愣,心里早就含情暗笑不理睬他。
王春歪头看着俩小子,眼难放,心里一边打鼓,一边算。出去十年,这家添上两个大小子,心里只管想,肚子跟着憋疼,脸上是更加发愣,不由将两只手去揉一下脸,把炕沿放的烟袋向炕里挪挪,一掉身脸对着玉姝一乐,又一回身去蹲着洗脸,而后又洗脚。
李玉姝她边想边心里憋着乐,嗯嗯你出去这十年,我还未摸清干什么,你是人在外心在家里,可真不容易。这滋味深浅,存肚子里可够受的。嗤的一笑,脸随着身子转向东山墙,双手去解包袱。
青山放好桌子,把菜,大饼一齐端上来,一壶酒没有酒盅,用个小饭碗。王春喝上一口,向嘴里撮大饼,不知是饿,不知是心急,下去真快,边喝边吃,边双眼瞟这俩大小子。
李玉姝眼盯着解这包袱,就解不开,因背时把扣抻拽个结实,心里说:出去十年弄回什么,还是金子还是银子,打开看看,也好叫这块悬心落落实。真的把这两手四个指头抻得精疲力乏。解一解,停会再解,好容易解开打开四角,吓的两手缩回,跟着妈哟一声,随着向后一退身子,自己的后背正撞在王春后背。
王春正咽最后一口饼,是多是少都揉塞进去,突然被李玉姝惊涛骇浪的喊声,又是后背对后背这么一撞,正好大饼拤在咽喉,出不来进不去噎住,伸着脖瞪着眼,有劲使不上,别看有劲打虎,正是想在出神上。
相逢想喝无根水,未料井干割真情。可惜十载遥山望,总记临别结蒂景。希望铁树营花果,谁想相逢寒水凌,真是难测晴天雷。
恰巧,一个被长毛吓的双手乱摆,一个被噎伸颈瞪眼,而且又是背靠背。即在此时玉姝猛听青山喊叫:“爸,怎的啦?妈妈快看,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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