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香一边点头一边摇身子,又仰脸看看妈,乖巧叫舅舅。美珺随手顺炕犄角掏出一块银锭递迎香手里,又嘴对迎香耳朵说道:“舅舅给的银子。”迎香两手捧着说道这是钱。从妈怀里站起来把这块放回原处,盖盖捂了捂,一掉身坐在银子上,嗯呢真硌小屁股。

手摁炕一打滚又坐妈怀里。美珺左手搂迎香,右手去拽枕头放银子上。那边还有四个枕头,迎香跳出妈妈怀去拽枕头,一个一个摞在银子上,这回她坐在那里不动。

外屋地响,是蒋士峰回来动静,美珺跳下炕,又一回身摁一下迎香,这才一闪门帘来在屋地,叫蒋士峰烧火,自己放上案板切肉,东锅做菜西锅烧水做饭,随手拿几个瓜放在西屋炕上,叫这三个小子嚼,又告诉三个别吵吵。

迎香时间长在屋炕上坐不住,心说哥哥都去哪里?自己攀着木头炕沿退下地,一挑门帘,妈说你怎下得地?脑袋一摇问哥哥呢,随跑向西屋,见三个在炕上大口小口吃菜瓜,迎香站在地中央用右手划脸蛋。小哥仨冲着迎香白啦眼,迎香回身跑回外屋地,手扶门框看天下雨。顺嘴嘟哝没法出去玩,又回身跑进东屋,可能想起银子啦。

王春此时坐在炕沿还没穿上鞋,迎香站在门坎里叫说舅舅睡醒,美珺进屋叫王春洗脸。迎香被妈妈抱起也说:“舅舅洗脸,你昨来我睡觉不知道,舅舅你好舅妈好!”这几句是妈拽住小手教的,可也正是节骨眼。

王春一边乐一边穿上鞋,一边走前几步抱过迎香道:“可真乖!”那脸盆水早就预备好。

美珺又把迎香接过道:“我说弟弟这天留人可准呢,这时雨小的多得多,只是淅淅沥沥的下。”

王春道:“姐姐今天是七月的十几啦?”美珺答道:“是七月十七,这雨正是秋傻子。”

王春边擦脸边问怎叫秋傻子呢。美珺道:“庄稼该收割,种麦子还得一个月,这雨下没有用,是傻下,只不过是一场秋雨带来一场寒。”王春接着道:“这一年复一年四季轮流翻跟头,年年旱涝各走一方,咱对天时地经也没研究。”美珺道不对,是天经地日。

王春重新说道:“姐姐咱对天经地日也不会接排,咱也操劳不了那些心。我说实的不下雨我走,我去北京,姐姐我走后一定听我的,房子能卖卖,不能卖心里甭挂它,这里什么都不要一撇。姐姐不去我把迎香抱走!”得得这句是劲头,迎香是命根子,可是命根子。

迎香别看人小心不小,小菱角嘴一张,“舅舅你抱我大姐,我大姐比我还好呢。”她不说我不去,她会给姐姐布置。

王春跟着道:“怎我没看见你大姐?”迎香道:“我大姐丢掉咧!舅舅去找,找到归舅舅。”迎香一边用两只小手给妈抹泪,一边用脸蛋亲吻,这可能是经常现象。别提,提是鼻涕交加。

美珺一边用右手甩鼻子一边道这小快嘴。王春道:“姐姐这是怎回事情?”美珺道:“弟弟我这四十岁的人,是不顺心的事都摸在我身上来,弟弟你说叫我跟你走,我这命运实在落进山涧去了,你一心想从山涧拽出我去,我怕脏了你手。”

王春道:“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我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定要姐姐。姐姐你一夜不准,也一定不会阖上眼。我还告诉姐姐,姐姐自今日向后推,是福是祸我担,姐姐别替我担心,我有师父在北京等我呢,我和师父是采珠宝的,您看这包袱里边都是大元宝。”

娄美珺大眼珠子闪闪夺着王春面孔,这时不掉泪水只跟着哎哟哟哎哟哟,可听说过珠宝珠宝的,实是没见过。此时心神不由己,左右是自己弟弟,上得炕双手拆掉原缝线路,迎香贴身坐着小嘴说着妈妈妈妈,宝宝宝……

缝费工夫拆好拆,打开四角吓一跳,身子一闪把迎香撞个一闪。这迎香拽着妈左肩,妈妈咬,妈妈咬。这个大花斑长毛虎皮谁看谁害怕。

王春道:“姐姐把小子叫过来在炕上拉起看。”蒋士峰烧完火正掀门帘进屋,美珺道把那三个小子叫过来。蒋士峰一扭头去西屋,这三个进屋,吓得奔屋炕站在地上一比齐,因蒋士峰手扯两个大虎皮呢。美珺道:“都叫舅舅。”指给王春道:“这大的十三叫蒋方,二的十一叫蒋元,三小子八岁叫蒋正。都给舅舅磕头。”哟哟哟还真磕,把王春乐个哈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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