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证

“心证”是相对于实证而言，心证形成过程具有机密性、隐蔽性。审判法官的心证形成过程是案件审判的灵魂，侦查员的心证形成过程则是案件侦破的关键。

2012年的某日傍晚，经开区化工路九曲桥发生一起拦路抢劫案件，一名50多岁的老太太外出回家，推着自行车准备走过九曲桥，夜色昏暗，突然从路旁树丛中窜出来一个人，上前抢夺她的手机，并用右手打击她的头部，受害人和罪犯搏斗了几分钟，罪犯抢走手机就逃走了。受害人记得那是名年轻男性。

案发十几天后，通过技侦手段，分局刑侦大队的同志抓获了一名犯罪嫌疑人，把人带回来后，莫逸信到留置的办公室，准备对他有个初步了解。老莫坐在他的对面，问他了几句话，这个年轻男子不搭腔，也没有任何表示，老莫就开始仔细观察他，有了个意外发现，发现他的右手齐腕部缺失，也就是没有了右手，这下老莫心里有数了。

老莫安排一名同志驾车去受害人的家中把她接到分局办公室，老莫亲自问她案发时的情况，她详细叙述了案发经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老莫开始发问“在整个搏斗过程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那位受害人五十多岁，且案发才十多天，应该印象很深，但是回答老莫说“没什么啊！”老莫又问她同样的问题“有没有发现不一样的情况？”这位受害人思考半天还是没能回答出来什么，老莫又问了一遍“你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感受？”这位受害人又想了一会，说“这个人可能是个左撇子，抢我东西时，一直用左手抓住我，用右手打击我的头部，但是我感觉他的右手没有力量！”老莫长舒了口气说“这就对了！”

因为受害人并没有见到刚抓回来的犯罪嫌疑人，并不知道他的右手完全缺失，她能说出来这些细节，说明这个犯罪嫌疑人就是抢劫她的那个罪犯。老莫也事先安排了一名不知情的侦查员去接受害人来分局办公室。这就是心里首先要能确认犯罪嫌疑人，但这些细节无法作为司法证据写入卷宗，最起码不够充分。

接下来的询问，也就更体现心理学的强大了。

正赶上中午，老莫让中队指导员李强去分局食堂打了一份鸡蛋捞面条还有一餐盘的米饭加四个菜，送到留置室给那位犯罪嫌疑人吃，并叮嘱如果不够可以再加，那位仁兄二话不说狼吞虎咽，老莫还给他去泡了一杯茶，叮嘱道“别噎着！”吃完饭后，他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老莫叮嘱其他人不要打扰他。

到了晚饭时刻，老莫又安排人去食堂给他打了馍菜汤，送过去给他，又是风卷残云，老莫还是叮嘱其他人，先不要打扰他。

老莫晚上下班回家后，接到李强电话，李强激动的说“哥！这人他主动交代了，还大哭了一场！”老莫笑着说“你没看他面色苍白，两腿无力估计有三天没吃饭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右手残疾，怎么能有正常的生存能力！”

事实亦是如此，此人未成年即父母离异，随母生活，生母又生一子，因不堪冷落，遂离家讨生活，四肢健全，年轻力壮尚能维持生计。后为江湖义气，滋生事端，打架斗殴，获刑入狱，又逢劫难，狱中工作，机器断其右手，断肢稀烂不能接续，监狱仅补偿其几百元了事，出狱后，欲找工作为生，下苦力搬运手断难于为继，又逢感冒病痛，医药费用不堪用，遂拦路抢劫，亦未有所获。

观其八字，六神惟身强，父母弱不能依靠，无财官重，兄弟相刑，大运逢官，无父母生化，遂官事连连，无可依托之神，无贵人，无子嗣，僧道命是也。若与人点化，早年应入僧道门，方有一平凡生活，然未遇教，故生官非连连，生不为计。

天道把他丢入万丈深渊，人道又不能助，这个社会是不能拯救他，老莫断他，必然再犯官事。

象这种可怜人，右手残疾，下个苦力也没人雇佣，怎么能够生存下去呢！把心机用在他身上，有违天道。也许他在高墙之内衣食可以有保障，这是老莫唯一的心里期待。

回到胡小青这个案件上。

胡小青是中午十二点多带回分局的，需要在传唤二十四小时期间内证明其是否涉嫌犯罪，否则到时间必须放人回家。老莫让人从食堂弄些饭菜给胡小青送过来，胡小青礼貌的拒绝了，老莫劝胡小青先吃饭，并跟他闲聊，谈及他上午从法院领取文书所涉嫌的盗窃罪名及相关联的经历，这胡小青明显很抵抗，不断重复“我没什么事，放我回去吧！”老莫跟他扯了半个多小时淡，没什么收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一会，一扭身，脑子中浮现出胡小青的脸，他在交谈时，鼻子明显在抽动，抽动的同时，两嘴唇也有微小的扭动，平均十几秒钟动一下，老莫猛然一回头，看着胡小青，胡小青也是一愣，随即鼻子又抽动了一下，嘴唇也跟着扭动一下，老莫看到这个会心的笑了，胡小青也笑了一笑，老莫是开心的笑，顿悟的笑，胡小青是逢迎的笑，也难以掩饰心中的那点不安，这也许就是这个案件侦破的玄机，是那个“遁去的一”，转瞬即逝，不过它被老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