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禁卫递上了帕子,晏南修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在洁白的棉布上擦去了肮脏。
把带着烂肉和鲜血的帕子,扔在那人的断指上。
他看着那具惨白的尸体,和杀莫奇的那人的心情一样,晏南修勾起唇角心想,流着同样的血,果然喜欢做同样的事。
飘落下的雪花,缓缓淹没了痕迹,覆没了莫奇横死的最后一点残存的迹象。
禁卫全部退到了三里开外,听书坊周围只有三个活物,晏南修小高子和子书薇。
子书薇是在茶楼被禁卫请来的。
白暖和丁桃找到了她,几个人正在说着见到晏南修的经过,本是一件适合庆贺的事,她还没显摆完,就被禁卫粗暴的请到这里。
禁卫指了一块地方叫她进去,她看到了晏南修和小高子,还有两个死状极惨的人,其中一个是莫奇。
晏南修瞥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到看不清他真实的情绪。
“能恢复他的样子吗?”
子书薇蹲下查看了莫奇的身体后,她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在头颅上,几个褐色的小点蠕动了几下,越变越小……
最后如落在脸上的雪花,化进了头骨中,黑洞洞的眼眶像有了魔力,把两颗眼珠拉了回去,慢慢闭合了。
“可以了。”
子书薇收回瓶子,放入怀中。
太医颤颤巍巍递上了针线拔腿就跑,没跑出几步就摔了一跤。
他一刻也没敢耽搁,爬起身子。全然不在意满身的雪泥,也不顾腿上的疼痛,像只被人追杀的年迈老狗,撒开腿跑出了这处惊恐骇人的地方。
他清清楚楚的目睹了晏南修行凶的全过程。哪怕行医多年,哪怕见过千万种异常的死法,都没有二皇子的手段残忍。
他觉得应该给那人用点麻药,那颗心才不至于跳得如此厉害,生出了愧疚。
小高子把针线递过去,晏南修挡住了子书薇的手,冷冷地道:“我来。”
子书薇想给他撑伞,他低着头,眸色冷沉地说不用,之后再无一句多余的话。
小高子屏住呼吸,撑灯照着。
天地万物都像失去了生命和色彩,只有晏南修手里的一针一线,在莫奇残破的身体上挥舞,带出细小的声音。
他蹲在那里像在修补一个精美的作品,缝得很慢很细,漫天大雪飞舞中只看见他一双变幻莫测的手,不停挥动,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雪下了一晚,缝好后,天都快亮了。
几人的长衣大氅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犹如雪花变成的人,立于天地之间。
晏南修了整理好遗容后,说:“还是活着的时候好看。”
看到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落得这个下场,小高子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
他和莫奇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后,给晏南修递上了暖手炉,“二皇子,您先回去歇息,奴才一定安排妥当。”
晏南修没说话。
他转过身冷冷的看了子书薇一眼,扯着她的头发,就拖进了听书坊。
小高子完全没料到二皇子会有这等动作,等他提着长袍,迈着小碎步追过去的时候,只听见了砰的关门声。
他身子抖了几下。
子书薇被突如其来的粗鲁对待弄懵了!
晏南修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把她扔上了床榻。
本就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夜,身体僵硬得像个木桩,等子书薇跌跌撞撞爬起来的时候,看到晏南修正在没有情绪的脱去身上的衣物。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太快,快到她无法理清。
她看着晏南修冰冷的脸,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晏南修面无表情的解开了腰带,上衣无声脱落,露出了结实伟阔的腰身。
那具被衣物包裹的身躯满目疮痍,锁骨下方密密麻麻布满了细碎的痕迹,子书薇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是被人的牙齿咬出来的。
子书薇盯着他胯骨处狰狞的伤痕,脑袋一片混乱。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身上最早的痕迹已变得肉白,那些都孩童时期留下的,新鲜的疤痕不过半年,他冷漠淡然的脸庞,正如这些藏在布料下的过往不示于人。
此刻他的身体如同内心的隐匿,完完全全揭开给她看。
晏南修脱到了不着寸缕,走了过去,两条笔直的腿站在了她面前。
子书薇这才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晏南修你疯了”
只是迟疑了瞬间,晏南修就弯下了腰,抿着薄唇道:“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因为保护你死了,我们一起疯吧。”
子书薇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晏南修猩红着眼,盖住了她的唇,用力的抵开她紧锁的牙根。
推搡之间,她的手指碰到了身上的牙印,晏南修身子微微颤了颤,眼神一下暗了许多。
这些牙印他忍得有多辛苦,那个傻女人从来不知道,每次她抱他都像在受刑,他使出极端的毅力,才压下了海沸山崩的身体本能。
立地成佛也不过如此。
那几年他一心想要变好,变成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人,他怎么可能变好,又如何去配,他灭了她全家啊。
谁叫她打开了那个盒子,看到了那席能调令禁卫的玉玺。
子书微趁他分神之际,挣脱到了床榻的一隅,眼里满是嘲讽和鄙视。
晏南修完全不在意她的表情,掐住她那双好看的脚背,往面前一拖,对着她的眼,发出了冷笑。
这么多年,早该疯了。
父皇用尽各种手段,拉他进入那个黑暗嗜血的世界,他一直表面应付,内心抵触。
有何用。
十二岁那年,他在菜市场,看到了一场公开行刑,人头落地时鲜血如柱散在空气中,那种甜腥的空气从鼻洞钻入身体,他全身的血液被激活,体内的灵魂跟着苏醒。
那日他骑着血愿,跑到山上猎杀了很多动物,全是幼崽,他看着那些幼崽尸体的时候,整个人兴奋不已,就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那两年里,敢对他说不字的人都悄无声息的让他们生不如死,他才知道乔三言教他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是多么的毒辣多么的有趣。
莫奇在他身边越来越沉默,说他变了。
当他意识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做事方法越来越像父皇时,他就生出了逃跑的想法。
直到遇到云裳和观棋,他们一点一点的,把他从那个诡异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根本没用。
他身体里流的是晏和光的血,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一直在做忤逆本能的事,才会这么辛苦,才会让人骑在他头上做事。
子书薇的死活和他毫无关系,他出于道义救了她,抢了云裳又如何,压制了本性放过了她,结果把自己弄得这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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