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今天值日的同学留下来打扫卫生,其他人可以准备放学回家了,还有,海蒂同学收拾完跟我来一趟办公室。”铃声打响,班主任伴着声音走上简单讲台嘱咐了两句,便让我们自由行动了。

整理好桌面,我知道我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但我还是忍不住扯了扯袖口和衣领,以图遮住身上的伤痕,与此同时,海蒂正跟着班主任一同走出教室,我也看到她在狠狠地瞪着我。

明天的日子也许更加难熬,我决定不了什么,只能得过且过,就让我珍惜这短暂的平静时光吧。

我看着三五成群的同学们,叹了口气独自离开,朋友这种奢侈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在这与我相交呢,不过我想了想,心里稍稍有些愉快,在这围墙之外我或许的确有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路过办公室时,我听到里面传来不小的争吵声,驻足片刻我大体听明白了情况,是班主任和海蒂,她在那份问卷上填下的内容大致与旁人相反,班主任好说歹说,告诉她明天会有教育部的人前来查验,她才答应下来重填了一份。

离开学校时才刚下午四点,街上的行人你来我往熙熙攘攘,生活的重压让每个人都抬不起头,近日接连的阴沉天气让太阳也喘不上气,乌云盖的严丝合缝,它们不会赏赐半分光与热给孤独的我。

啊,万...春书店,我的汉语水平还不到家,看到这招牌时总要在心里磕巴一句,即使现在已经鲜有人会去看纸质书了,但城中依然有不少这种店铺的存在,它们是议会给予平民的少数福利之一,给那些退休的老公务员安排的轻松工作。

推开店门,依旧是熟悉的门铃声,将刺骨寒风挡在门外后我侧身望了望店内,今天店里貌似只有刚来几周的那个新店员在看店,他和这里的店长刘万春都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只不过他此刻貌似在柜台后面偷懒。

“玊哥?”我推了推他用来当枕头的胳膊,“别睡了,店长不在,你都不怕店里的东西被人偷走吗?”

“什么东西,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我哪偷东西了。”玊愿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一本正经的对着我胡说八道。

“算了,刘叔呢,他今天没来吗?”对于他的无厘头行为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刘叔叔居然放心把店给他一个人看,该说是信任还是心宽呢。

“谁知道这老家伙干什么去了。”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礼貌,“倒是你怎么今天来这么早,不还没周末吗?”

“今天事不多,单纯想找人聊聊天我。”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回应道。

玊愿表情平淡地扫了我几眼,指了指我的脖子叹了口气说道:“日子不好过啊,是吧。”

我缩了缩脖子,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说实话,从第一天认识他我就感觉自己在他眼里根本没有秘密可言,起初我有点害怕,害怕他的智慧,害怕他的博学,害怕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明明看上去只是比我大五六岁的样子,可他所展现出的才能实在远超我,或者说普通人太多太多,我也曾问过以他的能力为什么只是在一家小书店当店员,他只是笑笑随口说这是秘密。

不过他一直以来的友善态度让我多少打消了疑虑,来自他作为朋友的不少建议也着实的帮到了我,而且,几乎每次来都能看到他在和刘叔叔拌嘴,两人那时有趣的样子光是旁观就能让我心情变好不少。

我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避开他的视线沉默着,他见我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又是那个海蒂,是吧?”

我带着些许委屈地点点头,心中有些对不起他,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我上次教你的转移注意力这么快就失效了?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也不是你的守护天使什么的,不可能帮你一辈子......”他起身越过柜台,走到我身旁揉了揉我的脑袋。

“嗯,不知道她是临时起意还是已经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今天突然又对我动手了。”我揉了揉满是淤青的脖子,那时的痛苦依然没有消退,只是刻在我的脑海里。

玊哥上次告诉我有个办法可以让海蒂暂时停止她对我的所作所为,只要我在和别人聊天时,‘不小心’被海蒂听到,我有个买卖书籍的供货商亲戚,最近见过一本封面上只写了一半作者名字的怪书,海蒂就会立刻将精力投入到寻找它上,从而忽略我,这个在我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方法确实奏效了,不过也只是安宁了半个月而已。

“唉。”玊愿唉声叹气地扶着额头,“看来只有最后的办法了,刚好趁老刘不在。”

“又要麻烦玊哥你了吗?”我不好意思地说道,也在思考着要不要劝玊哥别为我费心思了,高中的时光快结束了,我忍忍也就都过去了。

玊哥突然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意外严肃的对我说道:“罗琳,忍一时不能忍一世,侥幸心理是会递增的,她今天对你做的事已经开始越过底线,如果不赶快制止,很难确保她接下来不会做出什么对你的身体造成永久损伤的事。”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压力,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我在欺骗着自己,也许海蒂知道分寸,也许她不会太过分,也许这所谓的反霸凌会让她有所收敛。

“......我知道了,玊哥,我听你的,这次要怎么做。”他还从来没这么严肃过,那种久违的对他的恐惧感又一次袭上心头,我信任他,但我害怕他要做的事会比海蒂还要出格。

“这就对了。”玊哥满意地笑了笑,紧接着说道:“你之前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在老刘这破地方当店员吗?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这次我不仅要解决麻烦,我还要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玊哥双手松开我的肩膀,顺手把我背上的书包取了下来,“书包先放这,跟我走一趟吧,去见见你的母亲。”

去见妈妈?虽然玊哥曾和刘叔叔一起以朋友的身份探望过我母亲,但此刻他突然这么一说还是让我有些不解。

“先得帮你把后顾之忧解决了才行啊......”这是玊哥带我打车到医院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

母亲住院的地方离书店不算很远,计程车没一会就将我们送到了大门前,这是所同样有卡斯罗家族捐款的公立医院,虽说是公立,不过普通人与贵族所享受的规格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即使私立医院受到王国上层的严格管制,可公立医院私下提供怎样的额外服务,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与前台核对好家属身份后,护工领着我们前往了母亲的重症病房,胃癌晚期导致她时不时会陷入昏迷,生活基本无法自理,医院便将她转入了重症看护病房,而我与学校的约定只有我的成绩持续保持年级第一才奏效,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我顶着海蒂的暴行也不能退步半分。

可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母亲到底还能撑多久,即便现如今科技如此发达,但大部分只体现在军工业上,生物医疗虽进步不小,可很多疾病的治疗依然需要高昂的费用,癌症亦是如此,学校为我母亲提供了维持生命的基本费用,但想要彻底治愈还需要更多的钱,多的让我足够绝望,只能祈求母亲能撑到我毕业,那时我或许会考上最出名的大学,或许圣丹蒙的高层们会为此支付足够治好她的全部费用。

又或许我只是在给自己一个努力活下去的借口。

玊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打断了我的思绪,“罗琳,你母亲这会醒着,先去和她聊聊吧,我去找这的院长办点事,一会就回来。”

玊哥轻轻把我推进了房间,纵使有疑惑,可看着他已远去的背影我现在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了,难得母亲现在是清醒的,还是先去陪陪她吧。

“妈妈。”我轻声呼唤着她,可母亲的瞳孔依然涣散,没有任何动作,见状我只能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母亲这才有了反应,有些呆滞地扭头看向我,似乎很努力才认清了我是谁。

“罗...琳?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来了?快过来,让妈妈看看你。”母亲不顾身上如乱麻般的仪器,试图将我揽入怀中。

我连忙安抚住她躁动的双手,主动向她靠了过去,母亲呆愣愣地注视着我,伸手抚上我的脸庞,迷茫在她眼中闪烁,“你是不是又瘦了?怎么会呢,我印象里你还是一个水嫩的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比莫斯科冬日的暖阳还明朗耀眼,为什么我感觉我的孩子现在一点都不快乐呢,为什么你看起来比妈妈还要疲惫,为什么我他妈的还是不能离开这!”

母亲抚摸着我的脸颊自言自语着,突如其来的怒喝已经惊吓不到我分毫,我看着母亲混乱的样子,只感觉眼眶中的泪水与悲伤在止不住的铺满整个病房。

自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时而平静,时而暴怒,时而自己偷偷哭泣,她会突然因一些小事而狂躁地打骂我,又会在事后泪流满面地向我道歉,我知道她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了,我不怪她,我只是,只是希望一切能回到从前,回到这个家还温馨的时候。

随着泪水滴落到母亲的手背上,她似是又回过了神,赶忙抓住我的手,向我连连道歉,擦拭着我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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