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现在也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很多委屈想和她倾诉,可自从她得了癌症后,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打击让她的精神状态更加糟糕,她会恍惚,记忆有时会混乱,也变得更加喜怒无常,住进医院后我与母亲的交流也变得愈发的少,怕她受到刺激病情再次加重,我在学校里受到的任何暴行,都在她面前遮盖的严严实实,精神萎靡的她也很难看出我的异样,这次的眼泪,或许是这段苦难时光里我唯一一次向她传递出的脆弱的悲伤。

我没法再骗自己了,我看得出来,母亲快要坚持不住了,我也一样,这样看不到希望的人生摧残着我们的身体和精神,我不耻的祈求着,祈求着玊哥真的是属于我的那个奇迹,祈求着他真的能带着我们脱离苦海,无论他之后有怎样的要求都无所谓,我只想过另一种我可以自己选择,不被裹挟的人生。

如果连最后的一点期许也落空,我希望,至少能同母亲一起死去,死在她的怀里,死在我降生那一刻最温暖的怀抱里。

咚咚咚,病房的大门被叩响,母亲还在自言自语着,我扭头望去,一位身着白袍,头顶夹杂着灰白头发的中年男人带着玊哥走进了病房。

“您是罗琳小姐没错吧?”男人摆出要和我握手的姿势,语气缓和以至于听起来莫名的有些殷勤。

此时我的双手被母亲捧在怀中,根本腾不出空,男人只得把悬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收了回去,向我点头致意,我能看到玊哥对男人的背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还能带你找错人不成?”玊哥耸了耸肩,“罗琳,这位是院长大人,和他问个好吧。”

“你...好,这是?”我心中的疑惑更甚,不过这位院长很快接过了话茬。

“是这样罗琳小姐,这位先生刚刚全款支付了您母亲的全部治疗费用,其中包含了癌症治疗费,精神治疗费,术后康复费,住院看护费,还有......”

“啧。”玊哥一把拉开了他,转身从院长怀里抽出一份文件夹递给了我说道:“总之,他跟过来就是为了签这份家属协议,你先过目再做决定吧。”

“为什么?”我不敢置信的问道,在脑海中消化着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有钱?”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相信以他的能力,钱这种东西是最好解决的问题,我困惑的是即使我刚刚还在祈求着奇迹,可那不过是我慰藉自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当它就这么简单的在我面前成真的时候,我还是会怀疑这是否只是我的梦幻泡影,我现在难道在做白日梦吗?

“如果我只是简单的告诉你,这是为了朋友,想必你也不会相信吧?”玊哥微笑着回应我,我也在感受着,这似乎真的是现实。

“你可以把这当做,嗯,预支的一小部分工资?我之后还有很多忙需要你帮。”

“我明白了。”安抚好母亲,我擦了擦脸,随后郑重地向玊哥鞠躬说道:“无论您今后有什么要求,我都一定会尽全力做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希望我真的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不过,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呢?

“好了好了,你母亲还在旁边看着呢,别再觉得我欺负你了。”玊哥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扳直了回来,随后往我的手中塞了根钢笔。

我扫了两眼协议上的文字便迅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院长接过后又从母亲那摁上了手印才收了回去,玊哥见他办完这套流程后说道:“这就完事了,那么请院长您先行去安排之后的事宜吧,我还有话要跟他们母女俩说,就不多留您了。”

“没问题玊先生,先行告退不多打扰,请几位慢慢聊,具体的医疗流程从明天正式开始。”撂下这句话院长便匆匆离开了。

病房里剩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玊哥先打破了沉默,对我说道:“罗琳,我有些事要和你母亲单独谈谈,你先去外面缓和下心情?”

我有些古怪的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倒也不是担心玊哥对母亲做什么不利的事,而是如今连我也没法和母亲正常沟通,玊哥又能和她聊什么呢?

站在走廊里,看着人来人往,我的视线和思维一同变得恍惚起来,困扰我这么多年的问题就这样一并解决,还是让我没有实感,我自知欠了玊哥多大的人情,也迫切的想为他做点什么,不过时机未到也容不得我轻举妄动,只能等待玊哥的吩咐,这种拖累别人的感觉向来为我所困。

片刻过后,身旁的房门再次被拉响,玊哥探头出来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进来,屋内,我看到母亲已经沉沉睡去,只能哀叹一声,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却只能就此作罢,那么就到下次吧,希望下次再见时,一切都会有所变化。

“放心吧,见钱眼开在某些时候可以相对算作是优点,只要给了足够的钱,治好你的母亲只是时间问题,我也不会让他们懈怠的。”玊哥见状轻声安慰了我两句,虽然这安慰听起来有些奇怪。

“所以你们刚刚在里面都聊了什么?”我看着母亲安眠的样子问道,她的睡脸似乎比以往少了不少愁容。

“员工入职协议喽,你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来我这打工我自然要和你的家长谈谈。”玊哥的语气半开玩笑,随后指了指母亲,正色说道:“你母亲最后要求我向你转达一句话,她对你说‘Втовремякаквнастоящеевремя,делатьто,чтовыхотите’(趁现在,做你想做)”

我愣了愣,不禁回想起从前,也许是父亲的缘故,母亲对那片寒冷的土地一直抱有向往,她也总是喜欢在父亲那学来一些简单的俄语小词句,用在合适的地方后再把它们统统教给我,母亲那时的温婉笑容我仍然保存在脑海中,那是独属于我的简单快乐,我不知这句话是不是她清醒的忠告,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你还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还有很多很多,可我不想再打扰她。”我怅然地低声说道,吻了吻母亲的额头。“那么写下来怎么样?”玊哥若有所思,将不知从哪拿来的纸笔递给我,“刚才从院长那顺来的,我先去外面等你。”玊哥摆摆手便离开了,只留我一人思绪万千。

白纸铺在床头柜上,我思索着寄送给母亲最后的话语却迟迟下不了笔,它承载不了我的全部情感,也不足我写下心头的所有文字,千言万语,落下的手又收回,我想了想,不如将那些话都留给以后,就用母亲最喜欢的语言写下告别吧。

досвидания,Mama

......

站在医院的大门前,我最后望了一眼,长吁一口气便匆匆走到了玊哥身旁,他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对我说道:“第一件事办完了,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似是知道我的奇怪,笑了笑说道:“当然是海蒂的事,不过说来有些对不起你,你接下来只能看个结果了。”

“结果?”

“嗯,到时你就知道了,眼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算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吧,完成你的宿命,在大众视野里消失几天。”

从玊哥口中听到我的宿命并不让我惊讶,毕竟是我自己曾在聊天中不小心暴露出来的,不过,为什么突然要我完成它,而且宿命还能提前完成的吗?

“大多数人对于宿命,只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的宿命只要在大多数与你接触较多的人心里处于‘失踪’状态三天就可以完成,躲藏起来是最简单的办法,今晚你就住在书店的阁楼,明天开始也不再需要去学校,由于一些原因,校方很快就会把联系不到你的消息上报给警方,也多亏这个年代信息传递的便捷,你‘失踪’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整个学校的师生知晓,届时,好戏开演。”

“并且,当你提前完成宿命后,你还会获得一份特别的‘礼物’,或者说那本就是你与生俱来的东西,到时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玊哥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在我的脑海中,那所谓宿命告知我的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二十二岁,消失,人群中’,据说其只有在期限临近时才会逐渐清晰,可玊哥却提前知道准确的做法,实在令我费解。

“真的这么简单?”

“当然了,这几天我和老刘会负责照顾你,给你送饭送水什么的,你暂时只需要当个好观众就行,不过......”玊哥话锋一转,扭过头来与我对视。

“我以后要做的事,恐怕就不只是让你不去上学这么简单了,我最后再向你确定一次,你真的做好要协助我推翻帝国的准备了吗?”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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